半月后,当归在窄窄的纸条上写下细细的小楷,“钦天监以八字、命格等为由,将百里云帆安排到皇家园林百花园当洒水宫女,专伺花草。公主安好。”绑在红隼脚上放了出去。
江离在一旁玩味地笑,“明明都安排好了钦天监去拦着百里云帆了,还要千方百计地激我去帮他保护公主,呵呵,果然是好郎怕女缠啊!”
一月后,当归又写,“百里云帆行桃代李僵之计,令其婢女易容做钟离留在百花园,自己离开了鎏京。公主安好。”
江离则轻蔑嗤笑,“这个百里云帆啊,还是那么没出息。”
之后第二个月、第三个月,当归再给乔佚传信,就只有四个字:“公主安好。”
“实在是没什么好写的,公主好得很,百里堡也没来人,我们没做什么事儿,也不用做什么事儿。江离,我看这单生意能算结了吧?”当归问。
当时江离正喜滋滋地点着侯府龚管家送过来的一大摞银票,听了便答:“不用做事儿也有人给咱送钱,多好!这单生意不能结,我准备坚持这单生意一百年不改变。”
当归摸摸鼻子,望望天。
江离又说:“怎么,你以为我是在报复乔佚诓了我的事儿?”
他笑笑,收起银票,“同为隐逸之人,乔佚的过去可比不得我们舒服,难得有个人对他那么好,我看他也挺喜欢的,无论如何这公主我得帮他看着点,是不是?”
“看多久?真看一百年?”当归问。
“怎么可能?”江离道:“就看到公主完婚,她要真嫁给乔佚也不错,以后就让乔佚自己看着去,要是嫁给别人,呵呵,那她的死活就不关我们的事啦。”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无功而受禄?”
“无功受禄,好像也挺不厚道的啊?”江离想了想,吩咐说道:“那你把公主每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详详细细、事无巨细都写下来传给乔佚。”
当归:“……”
详详细细、事无巨细,那是不是还要潜入皇宫当暗卫啊?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远在西北的乔佚隔三差五地就能收到当归的信。
“昨日天晴,公主出宫下馆子。当夜宿在了太子府,今日天不亮登鎏京塔观日出,后出城,赴灵瑞寺用早膳。”
“昨日有风,公主出宫赏菊花。当夜又宿在了太子府,今日天不亮又登鎏京塔观日出,后又出城,又赴灵瑞寺用早膳。”
“昨日天阴,公主出宫练骑射。当夜仍宿在了太子府,今日天不亮三登鎏京塔观日出,仍旧出城,仍旧赴灵瑞寺用早膳。”
“昨日大雨,公主出宫听说书。当夜……啊,公主傻了,都下大雨了还去登塔看日出,还要出城用早膳,江离让我问问,公主她有没有病。”
其时,乔佚正一身战甲立于沙丘之上,面着鎏京方向,迎着东方日出,他攥紧了手中的信笺。
她是有病,是相思病,还病得不轻。
他有些担忧,唇角却含着笑容。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开春。
当归写来的信开始有了不同的内容。
“成淮帝下令,将于三月初十为琼英公主举行华诞宴。啊,江离和全城未婚男子都激动了,成淮帝良心发现啊,十七年不给自己的女儿过生日,这次一搞就搞得这么大,听说还准备在宴上选个驸马给她当生辰礼。”
“公主不要驸马,说什么都不要驸马,不惜当众顶撞成淮帝,被罚跪、禁足、打板子。啊,这是公主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她爹打板子,听说哭得死去活来的,也不知道是气的、痛的、还是失望难过的。”
“公主养伤之时,京中各官家公子纷纷送药,尤其是那些适龄的、未婚的,更是每日三趟差着人往凝雨殿跑。公主不肯受药,让下人打包了全部送去太医院,太医院的人一拆开,药没见几服,倒是拆出了一堆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公主伤愈后性情大变,不爱笑不爱跳,大概是屈服在她爹的棍棒之下了,竟然答应让她爹给她选个驸马当礼物!但依江离看,她是心灰意冷了而已,因为她离了宫去了灵瑞寺,说什么要为她母妃祈福,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
“今日初一,去灵瑞寺上香的香客比飞蝗还多,去梦回小筑看公主的臭男人则比香客还多。但公主不闻不问,就在她的梦回小筑里坐着抄经,今天一天抄了二十遍《金刚经》。”
“果然经书抄多了也会烦的,今天沉鱼上茶时不小心,撞到了正在研磨的落雁,落雁把墨汁撒了出来,弄脏了公主快要抄好的《金刚经》,公主大怒,罚二人关小柴房。”
“今日公主还抄经,不过没人伺候了。”
乔佚左手拿着红隼送来的信笺,右手拿着驿差送来的急报。
信笺中遣词造句十分口语化,可知定是出于江离之手,急报上则密密麻麻盖了十三道火漆,可知必是万分紧急。
乔佚看完了左手边的信笺,却迟迟不去拆右手边的急报。
半晌,他唤:“杜参将。”
帐帘掀起,一名战衣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杜仲,刚才就是他送了信笺、急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