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雪融是走侯府后门进的,龚管家见是她来,十分激动,立刻就要去请乔佚,被成雪融拦住:“别声张,我是偷着来的。”
“那老奴该怎么做?”
“先给我找个稳妥点、离小侯爷也近点的房间吧。”
一刻钟后,成雪融拿着紫玉丁香簪,在一个与乔佚房间隔着长长回廊的房间里抓头挠腮。
“啊,我都混入侯府了,为什么还混不到无双身边?”
“啊,无双要求就这么高,方圆十丈之内的房间都不能住人?”
“啊,我要见了无双该说些什么?谢谢你两年前救了落水的我?”
“啊,不能说,万一说到那些流言,他听了就该伤心了。那,问我做的衣裳和零嘴儿?”
“啊,也不能说,跟邀功似的,万一让他烦了怎么办?”
“那,说什么呢?”
可悲,成雪融忽然发现,她和乔佚之间甚至都没有可以交谈的话题。
这一拖,就拖到了天黑。
梁师赞竟也没有派人来催她回去。
再一拖,就拖到了深夜。
眼看他点烛灯,眼看他灭烛灯,眼看他睡了。
她还在抓头挠腮。
他睡了也好,起码她能肆无忌惮去望他一眼,也不用纠结要跟他说些什么。
于是,成雪融走出房门,穿过回廊,蹑手蹑脚靠近了乔佚房间。
乔佚没有落锁,成雪融轻轻推开他房门,借着淡淡月色,透过薄薄纱帐,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日思夜念着的男子。
“哈啰,两年多啦,七百八十二天没见,你还好吗?”
在他床边坐下,看他果真睡得很熟,成雪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傻傻地问他好,又细细地打量着他。
“依然很帅,而且高了,壮了。”成雪融的目光欣慰得像是看着自家猪圈里的猪似的。
看了一会儿,却是幽幽一叹,“无双,我要等你三年,如果你知道了,别泼我冷水,好吗?”
她手里攥着紫玉丁香簪,偷偷地将脑袋搁在他手边,极细声地说道:“我怕我会哭。”
月华清淡,星辉璀璨。
打死乔佚他也想不到,被成淮帝明令禁止出宫的成雪融,不但混进他府里,还摸进他房里,趴到他床边。
然后,睡着了。
“你真的会哭吗?”乔佚在心底里问她。
她那么乐观坚强的人,永远笑呵呵的,也会哭吗?
“还是我害你哭的?”
如果真是,他但愿他在她心中的分量能少一些。
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很好看,他觉得她还是不要哭的好。
乔佚也悄悄地、细细地打量起成雪融来。
他的目力比成雪融的可好多了,只需淡淡月光,他就能看得清楚明白。
她五官也长开了些,气色不错,但双眼略微有些浮肿,眼下淡淡乌青。
“看来,你的寒症是好了。”乔佚想着,心里也有些欣慰,完全忘了那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事了,就算单靠药石,寒症也好透了。
然后,她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故意要和他做对似的,身子一哆嗦,就打了个寒颤。
还未立夏,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
乔佚立刻扯来薄被,两边被角抓住一甩,便披到她肩头。
她却在这时醒来,抬头,眼中还有迷茫神色,就那么看着他。
而乔佚的手还拉着被角,搭在她双肩。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乔佚收手,问,是为打破尴尬沉默,也是为唤回她的神思。
她一直在发愣,许久才“呵呵、呵呵”干笑了起来,说:“我……咳咳,本公主是,走错房间了。”
乔佚静静看着她。
“啊,不,”她立刻说:“本公主不是走错房间,本公主是在梦游。”
乔佚还是看着她。
她恼得猛拍自己脑袋。
这里是侯府,不管她是梦游还是走错房间,都说不过去。
“其实,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忽然又笑吟吟看着他,“无双,这是你的梦,你梦见我了,是想我想得厉害吧?”
乔佚终于不敢再看她。
“无双,”她蹭一下跳起,扑进乔佚怀里,“来,我给你抱抱。”
乔佚:“……”
这是谁抱谁呢?
乔佚将无尾熊一般的成雪融从身上扒拉下来,拽着她手腕,肃然道:“微臣会痛。”
会痛的,那都不是梦。
“哦,对不住啊。”成雪融晃晃手里的紫玉丁香簪,刚才那一扑,簪子不小心扎到乔佚了。又问:“无双,你认得这个簪子吗?”
乔佚答:“不认得。”
“这个叫紫玉丁香簪,是你……”成雪融刚说了一句,就停住了。
告诉他,这个簪子是他家的传家之宝,是嫡媳信物,让他认了她,让他娶了她?
可是,他心里根本没有她,他三年之内也不能娶她,让他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万一,他反过来认为她不走正道,嫌弃她用了祖母政策,觉得她逼迫了他,可怎么办?
“没什么。”成雪融悻悻道:“我是问你这个簪子好不好看。”
乔佚并无作答,房间里,除了月华、星辉,便是尴尬、沉默。
“那个,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人她那个……算喜丧,你不要难过了。”过了许久,成雪融忽然说。
“你这个金孙能认祖归宗回来,她已经很开心了。”她微笑,小心翼翼安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