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毗伽沉下心来,再没有辩驳争吵的想法,放慢脚步跟着李嗣业往毡帐走去,心中越来越没有底气。
他们走到毡帐的背后,李嗣业从腰间抽出短刀,在毡布上割开一道口子,眯着眼睛朝里面望了一眼,然后对顿毗伽做出邀请的手势。
顿毗伽悬着心脏踮起脚尖,顺着割开的口子朝里面看去,他看见自己的两个可敦端坐在左右主位上,双手捧着酒盏面露欢笑,下方是弹奏的乐师们拉出悠扬曲调,两个穿着奇异服装的伶人在表演一种滑稽的舞蹈,逗得两个女人哈哈大笑。
他的长子摩罗特勤坐在另一侧,手中端着女子呈上来的酒碗,和一个胡女并肩而坐,手掌在对方的肩头上不安分地摩挲着。他可是真正的毫无顾忌地享受。
李嗣业从旁柔声安慰道:“这才是真正做客的样子,不要想太多。怎么样,这下能安心喝酒了吧,人要懂安乐,知进退,今天晚上你这两样都没有。”
顿毗伽彻底没有了脾气,他背着安西都护府所做的那点儿勾当,和眼前比起来完全不够看。对方怕是已经把他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这还能躲得了吗?
这个李嗣业和高仙芝比起来,才是真正的不好糊弄,不,今天要是说错什么话,怕是要交代到这儿了。
两人重新回到牙帐之中,李嗣业请他入座,浅笑着说道:“他们喝他们的,咱们喝咱们的,来人!继续上酒上菜,献上歌舞。”
顿毗伽哪儿还有什么心思欣赏乐舞,心不在焉地苦思脱身之策,杯盏中的酒水不再甘甜,鲜美的肉也变得淡而无味。
遥坐在对面的宁远国王频频向他敬酒,这个家伙也参与在其中,与李嗣业联合起来算计他。
李嗣业端着酒杯向两人说道:“趁着今天晚上这个机会,两位有什么真心的话,都可以讲出来。”
宁远国王站立起来,脸上已有了几分醉态,拍着胸脯开口:“我宁远国乃是大唐僚属,也是安西都护府的忠实伙伴,定要以倾国之力以拒大食,请李大夫放心,大食军想要东扩,先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李嗣业把目光投向顿毗伽,问道:“叶护可有什么肺腑之言?”
“有,当然有,只是……”他侧头望向场中的乐师和翩翩起舞的康居美人,似乎欲言又止。
李嗣业会意地挥了挥手,美人和乐师们又都退了下去,站在毡帐门口的牙兵将帘幕放下来,遮挡住了夜色和火光,帐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顿毗伽仰头上杯盏中的美酒灌入喉中,伸手抹了一把嘴唇说话:“李大夫,一个叫齐亚德的大食将领派使者来找过我,他们许诺我若能关键时刻帮他们一把,他们愿意把怛罗斯和建曳城及其以东的草场全部划归葛逻禄,并送上一笔不菲的黄金。但是我没有答应。””你没有答应,但是心动了?随时都可以改变立场,当雇佣军很上瘾呐。”
顿毗伽慌忙叉手摇头道:“不敢,不敢,李大夫,我更相信安西都护府的许诺。”
“他们开空头支票,还是拿我碎叶川以西的土地开的空头支票,河中诸国自高宗龙朔年间就是我大唐内附臣属,岂容他们来染指划分。我安西都护府要给你的,别人抢不走。你不就是缺钱吗?我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