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驿夫正谝得高兴,心里老大不愿意,但也不敢违背驿长的意思,迅速跑出去院子,口中一边喊着:“别拍了,来了!来了!”
驿夫嘀咕着抽开了门挡,却见十几个十分狼狈的军汉站在外面,他们身上没有披甲,穿着黄褐色的中衣,头戴抹额,脸上被戈壁的风吹得黑黄干瘦,腰间虽然挂着横刀,但跟威风凛凛扯不上半点儿干系。
这驿夫叉手行礼道:“几位军爷请进,你们是?”
其中一个身材健硕的汉子说道:“我们外出公干,途径石塔驿,进来弄口水喝。”
驿夫还惦记着草厅中众人的话题,没多注意这几个人,敷衍着说道:“军爷,院子中间有水井,直接用辘轳提上来便能喝,草厅里人满了,军爷们要留住的话,可以到空闲的驿宿中休息。”
“不必,”汉子摆了摆手:“我们还有公务在身,喝完水就走。”
“那,军爷们请自便。”驿夫躬身朝军汉们叉了一记手,转身急匆匆地跑回了草厅里,里面正在神吹李将军呢,怎么能少得了他的份儿。
这驿夫殊不知,他们谈论的正主就站在他们面前,只是不似传说中那样神威降世,惊天动地。
先前钓鱼执法的办法过了失效期,为了剿除盘踞在戈壁滩上的残余沙匪,李嗣业把麾下的兵卒也化整为零分散开来,以十六人为一队,轻装简从装扮成沙匪,以为同行相吸能够引出一些,没想到这一招收效甚微,沙匪们轻易不上当。直到前两日他带领这一队才嗅到一伙沙匪的踪迹,一路追击深入大漠百里,才将这些人全部击杀。
这是他们返回戈壁的路途中,马背上携带的淡水都喝光了,一群人口干舌燥,幸好沿着正确方向赶到了新建的石塔驿。
“快,去把辘轳摇下去,给大伙儿解渴。”
燕小四来到井边,提着桶放着辘轳扔进井水中,才艰难地摇着辘轳往上提。
李嗣业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脸上估计已经被风沙糊成了鬼样子,在这种条件下,也不能讲什么洁净了。
驿夫回到了版筑房草厅内,众客商们依旧为李将军的事迹和相貌争论不休,驿长趴在柜台上问他:“外面的哪里的人?”
“几个外出公干的兵,跑累了过来喝口水。”
“既然是有公干的唐军,为何不招待他们进驿舍?咱们驿站跟都护府的协议上写明了,须免费无条件招待来往公干兵卒,信使和官员,负责更换马匹。”
驿夫哼了一声:“我已经跟人家说了,他们还要急着赶路,喝口水就走。”
房里的商贾们也有人注意到了外面的兵卒,见他们并未披甲,这条于阗道上来往换防的,传军令,运粮草的兵也不少,所以也未放在心上。
“来,咱们继续谝,这李将军几天前刚灭了大漠中实力最豪横的沙里飞一伙,听说这沙里飞招揽了一帮子突厥人给他当手下,连戈壁沿线守捉中的唐军都不惧,西域各国给朝廷的贡品也敢劫。狂妄得敢跟李将军硬碰硬,结果呢,歇菜!被李将军当头一刀连人带马都砍成了两半……”
……
燕小四把第一桶水提出井口,拿起井台沿上的葫芦瓢,提到李嗣业面前,亲自舀了一瓢,双手给他递了过去。
“将军,请用。”
李嗣业早已渴得喉咙冒烟,但还是要保持将军仪态,双手捧着喝了几大口后,把瓢递了回去道:“都先喝两口解解渴,喝饱之后把水袋也灌满,赶紧上路赶回尼壤城,此番剿匪也算是告一段落。”
燕小四蹲在地上道:“沙匪估计还有一两拨小股,估计成不了气候,真正大家业大的都被我们清扫干净,这于阗道上也能太平个一两年。”
众兵卒又合力打了几桶,把水袋挨个儿灌满,挂在了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