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在小城重点中学二中教高中数学。二中教书,老师是会从高一教到高三,跟着孩子们一起往上。正好今年他带这一批是高三生。他放假了也不轻松,要改试卷,要备课。
数学是主科,不管理科生文科生,这一门学科都逃不了。陈忠有十五年教学经验,现在年年被评为先进教师。
今年的高三,他自然是抓紧,希望他的学生们能拿高分。
把作业本放回去,陈忠敲打着陈意:“你现在初二能考年级前三,没什么了不起的。等你高中还能保持这个成绩再说。不,初三就是一个分水岭了。……”
教师职业的习惯,陈忠一唠叨话就多起来。
陈意一双俊眉拧起来,不耐烦道:“爸,你少唠叨了。真是蚊子嗡嗡叫。我又不是你的学生,你要唠叨去唠叨你的学生去。”
“阿意,你可别以为你逃得掉。等你高中你看看你还是不是我学生。”
陈意做了个鬼脸:“那可不一定。万一我就不在二中读了呢?”
“你不在二中难道想去一中?你看你妈同不同意!”
没想到,陈意却是一语成谶。
云宁回来后,是从酒楼直接打包饭菜回来的。
陈意玩了一下午游戏,饿坏了。
立即欣喜的打开盒饭吃起来。云宁酒楼大厨师手艺不错,他吃得畅快。
陈忠脸色就不太好看。
“又从酒楼里带饭?我都吃腻了。你就不能偶尔做一下饭?”
云宁陪着笑:“忠哥,不好意思,年底了,今天对帐本对了一下午,实在累得紧。将就将就啊。等到大年夜,我做一顿满汉全席出来。”
陈忠冷哼了一声。说得好听,大年夜还不是一样在她的酒楼吃。
晚饭,陈忠去备课。高三生学业紧,初七就要开学补课了,他时间也不多。到时春节还得走亲戚。
云宁把地拖干净,腰酸得都直不起来了。
家里明明可以请保姆请阿姨的,偏偏陈忠不肯。
他说他不过是一穷教书的,哪里有这么多钱来请人。请了指不定别人怎么想,想他收了家长的好处呢。
反正陈忠硬气得很,你挣的钱是你挣的,我挣的钱才是来路正,能挺直腰杆的。
外面传闻也是有的,云宁长得漂亮,天天在外面跟男人打交道,谁知道有没有那个。陈母的话也让陈忠心里长了一根刺一样。
几年了,拔不掉,又消不掉。
晚上,陈忠备好课,到了床上,一看云宁已经睡着了。
陈忠打开了床头的灯,云宁还是觉得刺眼,忍不住翻了个身,背对着陈忠。
都好些年了,陈忠功课多,睡得晚。她酒楼的生意要一早去指挥安排,习惯早睡。
夫妻俩作息不一样。
云宁睡觉警觉,只要有一点光线就会醒过来。
说了好多次,让陈忠进卧室就别开灯了,窗帘漏进来的光线,也可以让他视物了。没用,陈忠是习惯别人看他的脸色,听他的话,要让他听别人的话,没门~
“你真要把那孩子带回来养?你说说你图什么?你自己就够忙了,还再带一个孩子回来添乱?”
陈忠见她翻了个身,料定云宁已经醒了。
云宁闭着眼睛,只嗯了一声完事。这个话题她现在不想聊,她困得要死了。先让她睡睡行不行?
“你说话啊!妈都不高兴了。我看这事情,你还是再考虑考虑。你要养女儿,可以再等等。再过个十来年,小意也要结婚的了,到时给你生个孙女不成?”
云宁费力睁开眼睛,看着陈忠,有点无奈。
她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她今年三十五,保养得好,皮肤又白皙,脸上一点斑点都没有,水嫩光滑的。不仔细看,说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姑娘也有人信的。
但是再美的人,陈忠对着看了十几年,也没什么感觉了,审美疲劳吧。再加上这些年,他一心扑在教学上,所有的精力都给了他那些学生们了。
“忠哥,这事可不可以明天再谈?”
陈忠火一下来了。明天,又是明天,天天拖!明天一早她人又出去了,到时只会拖,哪里有机会谈。
“不要睡了!现在就把事情谈清楚。你是不是一定要将那个丫头带回来养?”
云宁看着脸红脖子粗,还在喘着粗气的陈忠,有点陌生的感觉。
其实年轻的陈忠长得也不差,戴个眼镜,皮肤白白,斯斯文文的。那时她看了挺有好感的。
后来结婚住在一起,才发现,陈忠这人吧,是个好人,但少了点生活的情趣。
他又是教数学的理科男,浪漫什么的都不懂,实干也不懂。家务事什么都不管,全扔给她。那时她也在上班,回到家,还收拾家里的事情。
陈忠就是备课。家里还经常来一些学习补课,陈忠好面子,学生来补课,他还负责管饭吃。这些琐事,自然就是落到了云宁身上。
云宁是个好强的,又是一朵温柔解语花,自然从来不会在人前给陈忠丢面子。
习惯了,觉得也还好。
至少陈忠不抽烟不喝酒,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家里。人人都认为她命好,找了个好老公。
将来陈忠退休了,还有退休工资,稳稳当当的。
“忠哥,我喜欢那丫头。我一直想要个女儿,你知道的。如果不是为了你的工作,我也不会将那个孩子打掉……忠哥,已经十二年了,可是我仍然不能释怀……”
云宁想到那个已成形的胎儿,心就痛。而且,是个女儿,她那时求着陈忠要把这孩子生下来。
可是不管是婆婆还是陈忠,都在骂她自私,不会替陈忠考虑。
如果把这女儿生了,陈忠被开除,以后两个孩子,靠什么来养?陈忠除了会教书,其他什么都不会。让他去做生意,他可不愿意。
云宁铁了心要把孩子生下来,她回了娘家躲起来。可是,计生办的人来了,拉着她就去引产。
后来她才知道,打电话告知计生办的人,就是陈忠。
她的肚子空了。一向温婉的她,发了疯的捶打着陈忠,要他赔自己的女儿……
陈忠神色冷了冷:“说好了不许再提这件事的!”
这件事情,在陈家是一桩隐秘的事情,就连陈意也一无所知。那时他也还小。
云宁想到那个胎儿,没福气来到这个世上,心就有点酸涩。
“看到小篱,我就在想,若我们的女儿还在,应该也跟她差不多大了……”
所以,得知江篱十二岁的时候,云宁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个没福气的女儿。
陈忠沉默了一会,说:“随便你,我也不想管了。”说完,他关了灯,躺下床,背对着云宁。
夫妻俩各自盖着一床被子,独自睡去,同床异梦。
……
半夜,江篱动了一下,陈意醒了。
陈意伸手摸了一下江篱的脸颊,发现她的脸颊上都是泪水。
“阿篱,怎么哭了?”
陈意有一些着急的开了床前的灯。
江篱神色有一些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