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神通相连之故,头颅化作烟雾之时,位于逆涯宫与无锋剑派的敌方发生了相同的变化。无涯海上,齐腰而断的下半截身躯爆散开来,余一副白森森的骨盆,像一只苍白蝴蝶。逆涯宫的掌门和太上长老被骨盆中央的漩涡吸入,受困的一霎间,外面已是天翻地覆。但无锋剑派那边却有变故。发动困缚之力的是无头上半身胸腔内的心脏。裸露出来的鲜红心脏怦怦跳动,一张一缩之间漩涡诞生。吸力不仅作用于两位太上长老,还把远处位置明确、无遮无拦的掌门也囊括进去。高坐剑柄的莫慈身躯一晃,眼看要像太上长老那般被摄入心脏,她却忽然伸出了手。一根枯枝从某处飞来,落进她掌心。那是再普通不过的树枝,没有半点灵气,山野间随处可见。但是当它被那只手握住时,它无疑就是一柄绝世神锋。手腕轻转,凝意为实。天阙惊破,剑凌九霄。秉承剑意而生的气芒一往无前,那凝结在剑芒中的无比纯粹的意志,将挡在前方的阻碍通通摧毁。堪堪散开的烟雾,和兀自跳动的心脏,在这股意志面前,如冰雪消释。最后仅余一小撮烟雾逃出生天,给无锋剑派带来不大不小的一场骚乱。因这一剑,便使得无锋剑派的损失大为减小,相比于另两家的惨烈程度来说,甚至称得上不痛不痒。只不过,平复骚乱也需时间,这期间伤亡人数难免进一步上升。然而就在两位太上长老马不停蹄地赶去镇压敌化修士的时候,莫慈却是双目一闭,又坐回了无生剑剑柄。门中兵戈乱象,她置若罔闻。“这份实力,的确担得起镜子你以前对她的评价,”极界笔说道,“也许是无锋剑派古往今来第一人了。”极焰珠:“她都没有用无生剑诶。既然这么强,为什么一开始不出手呢?”极界笔:“可能是觉得交给那两个人就行吧,你瞧她现在,又不管事了,忙着悟剑。”极煞剑:“她这么重视自身修炼,干什么要当掌门,当个隐世长老不是更方便?就像当初李成空,别人提一句他当掌门,他熘得像做贼。”极界笔:“这……”“无锋剑派,只有掌门能够获得无生剑认可。”镜映容这时言道。极界笔:“也就是说,只有掌门可以用无生剑器灵来磨炼剑道?”镜映容:“嗯。”识海中静默一瞬。“她该不会是为了使用无生剑才当这个掌门的吧……”极界笔幽幽说道。极煞剑和极焰珠以沉默表达着相同的想法。镜映容没有应声,安静地凝视着无锋剑派的所显光幕。正如她方才所说,这是她的主要关注对象。极煞剑问道:“他们还有什么好看的?”镜映容不答反问:“刚才,你们看到莫仁了吗?”极煞剑:“那小子?没有,我们又不像你通过神识观照,画面就这么大,谁盯着他看。你问他干甚?”镜映容:“有一团兽烟袭击他。”极煞剑:“嗯?他失控杀人了?”镜映容:“没有。他抓了一名弟子,替自己承受了袭击。”三灵一愣。极煞剑:“……怎么感觉,说意外又不是很意外……?”极界笔:“无锋剑派的首席弟子,嗯……不过从上次昆煌宗那两人讲的事情来看,他有这种举动不足为奇。”极焰珠:“他本领很不错呀,能抓别人当替死鬼,一般人连躲都躲不开呢。”极界笔:“这倒是。不过以无锋剑派的作风,他这种行为要是暴露,本领再好也枉费。换成太初观的首席,顶多是名誉受损,但既然是无锋剑派,能保住门人身份已属不易,首席弟子和掌门候选这些位置就得让人了。”极焰珠:“是哦,那他暴露没呀镜子?”镜映容:“不知道。”“不知道?”“有人看到,但是,他发现了。”镜映容指了一下光幕,画面中的场景忽起变化,一栋半损毁的三层建筑飞快放大,倏尔占据了整个画面。“他把那个人,和两个被兽烟控制的人,引到了室内。”画面里,那座建筑中隐有各色光芒闪动,里面的人已经交了上手。极煞剑:“我明白了,那个人要是能活着出来,就算他暴露了;要是出不来,就不算。”镜映容“嗯”了一声。极煞剑:“看在这小子曾经慧眼识本剑的份上……”极界笔:“你要帮他?”“?开哪门子玩笑。我是想说要是他暴露了我会表示一点点遗憾。对了,要不要来打个赌,就赌这小子能不能让那个人永远闭嘴。”极煞剑兴致勃勃地提议。极界笔和极焰珠正要回答,却被突来的意外情况打断。一束刺眼的白光从无尽虚空中投下,落在山门上空。茫茫光明中,显化出一部庞大厚重的书册。书册翻开,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快速地翻动书页。书里每一页都写着若干姓名,它们或澹金,或灰暗,或被红线划去。书页翻动的过程中,那些澹金色散发微光的名字里,有一部分突然脱离书页向上飞起。密密麻麻的澹金字符在空中盘旋飞舞,金光四散,仙音回响。“啪”。书翻到最后一页,旋即合上。封面上,一个字由浅至深地显现而出。那个字莹莹发亮,光是看上一眼,都能从中感觉出一股扭转乾坤的澎湃力量。与此同时,这个字以巨大的、金色幻影的形态,出现在书册上方。纷飞着的澹金名字瞬间定格,然后似被牵引一般,汇成河流,汇成藤蔓,攀绕上这参天的字。来自镇派道器的力量,源源不绝地转化到那些名字里,再通过看不见的桥梁,涌入名字主人的体内。巨大的字愈发金光璀璨,光芒之盛,仿佛压过了漫山血色。当人们目视那个字,冥冥中便似有一道声音将字音念出,轰雷贯耳,响彻神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