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每每夜深,他总来看她,却又不敢让她知道。
当日她的悲伤,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他怕,她不愿见他,见了他,又惹伤心。
可他又如何放得下?
其实,那日出了暗道他就后悔了,说好再不让她受丝毫的委屈,哪怕自己再难,可为何一时就没把持住?
想要回去说句软话,又怕她正在气头上,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再扯出李元祯,他不确定自己能承受得住。
可第二日,便听说她染了重疾的消息,一时间,连肠子都悔青了。
而望着她当下的病容,李元祈越发难堪。
那张瓷白的小脸,竟透着骨色森森的惨白,一丝血气都没有,更不提往日里的生机勃勃。
又不知为何,一滴清泪自她眼角垂落,划过那病容,更添一抹萧索。
忍不住想伸手将那滴泪拭去,可一靠近绣榻,却闻到一股不属于她的香气,而这味道,他却熟悉得不能更熟。
李元祈凝着眉,四下探看一圈,终于将目光落在那只香囊上。
李元祯,他究竟意欲何为??
一把将香囊扯下,恨不能当场毁而快之,却扰动了帷帐,眼见着她要醒过来,李元祈心中纵是不舍,也只得闪身躲到一旁,怕他当下的怒气又波及到她。
在梦里,白裳裳回到了龟兹。那时,还没遇见他,她还是个自由自在的小公主。打马、喝酒、开制衣坊,好不快活。
而她上一世的爸爸妈妈,成为了龟兹王和王后,恩爱如初,又对她宠爱异常。终于,又让她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正在她耽于其中,忽然之间,天崩地裂,王庭破碎,龟兹陷落。天地间,又只剩她一人,在不尽的黑暗里,孤苦无依。
悲伤汹涌而来,她忍不住想要嚎哭,却出不了声,只得化作一滴泪。
之后,听到一阵声响,好似有个人,从黑暗中走来。那气息,像一股暖阳,只让她忍不住想伸手去够。
可还没到眼前,那人却骤然离开,让她扑了个空。
“你是谁!?”
白裳裳忍不住惊叫着坐起身,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醒来,她还在中原,当着她的和亲公主。
抚了抚额,心想,真是烧坏了脑子,怎么做了这样惨烈的梦,让她此刻还心绪不宁。
忽而想起李元祯送的那个香囊,想摘下来放在枕边,或许能帮着驱除梦魇,可一抬头,帷帐上空空如也。
“奇怪,香囊去哪儿了?莫不是碧桃那丫头多事?”
白裳裳随口嘟囔着,却不知清清楚楚全落了李元祈的耳。听了这话,李元祈越发将那香囊攥得越发紧,恨不得碾碎在手心里。
听着她终于又平稳的呼吸,李元祈这才走出来,望了眼那榻中人,心中再多不舍,却也只得转身离去。
却不知那榻中人,将他衣裳摆动的轻响,连带那声叹息,全都听进心里。
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这段情,为何走到了如此田地?
借着满室清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白裳裳心中苦涩,不知这等煎熬,何时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