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他们虽是打定主意,只把唐之菁带走,最好是别和孔家人打照面,到时候再在山里布置出唐之菁意外身亡的假象,她姐弟二人便可从兴源村中全身而退。
可是正如春江说的,唐之菁并不知唐之毓出事的确切地点,她又只是个体能略好的姑娘家,并不曾习过武,脚程有限,虽然比孔家人早出发,可她的时间很可能全都耗在山路上瞎逛。
如果可以,唐之菁真的很想找和弟弟一同上山的人带路,可惜那些人碍于孔家人,是不会愿意帮她忙的。
她也不敢去问,唯恐没找到帮手,反把自己要上山找弟弟的事情给泄露出去。
唐之菁抹着挟着汗的泪,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往山上走,她体力算不错,可是她从未走过那么久的路,更别说山路了。
她只感觉小腿沉重得像是绑了铁块,沉得几乎要抬不起来,大腿酸得紧,腰背更是快要直不起来了,她勉强往上再走几步,手扶上一旁的树干直喘气。
她,太低估这座山,也太高估自己的体能。
放眼望去全是苍郁的林木,早在半个时辰前,她就已经迷路了,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她其实离唐之毓出事的地方越来越远,反而越来越接近孔文清失足的山崖边。
孔家人有人擅追踪,所以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锁定唐之菁的方向,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逮人,不过是在延长打猎的时间,将那种刺激和兴奋感延长。
兴源村山后的这座山名为贝尔山,山里原本有很多动物,像熊瞎子这样的大型凶暴生物,其实都住在深山里头,不过随着打猎人口日益增多,技术也越发纯熟,仗着艺高人胆大,他们深入山区搜捕猎物。
皮货及山产因此产量增加价格锐降,商人们便往外扩展市场,猎人们更加深入山区,使得贝尔山区一些小型动物日渐减少,大型动物觅食不易,逼得它们往外迁移。
熊瞎子才会在这么靠近山下的地方出没,因为牠要生孩子,要为孩子储备粮食。
万万想不到小熊会被孔文清盯上,为了要算计唐之毓而杀了小熊。
让孔家人庆幸的是,孔文清把杀小熊的事推到唐之毓身上,没有让熊瞎子盯上他,也庆幸他杀的是熊,而不是狼,否则就算他把唐之毓推出去,也未必能摆脱狼群。
“文清那小子总算是干了件好事儿。”
“可不是。”最好的是,他害死了唐之毓后,没有把麻烦带回家,而是死在外头了!真是可喜可贺!
要不然,按文清那个性子,肯定会跑到唐之菁面前去耀武扬威,指不定就说溜了嘴,把他害死唐之毓的事说出来,要真如此,唐之菁就算已经嫁了孔文兴,也难保她不会想为弟报仇,把他们孔家人全杀了。
幸好!幸好啊!
几个半大小子们小声议论著,当来到孔文清失足的地方时,孔老大终究忍不住了,叫儿子们把香烛摆出来,准备给孔文清祭拜一番。
“爹啊!你看,咱们要不要想法子下去把文清给捞上来?”孔老大的长子孔文兴站在崖边问着。
孔老大看了看族人们的脸,最后摇摇头,“等逮着你媳妇儿再说。”
孔文兴闻言有些害羞,虽然唐之菁还没答应要做他老婆,可他相信,她会点头的,毕竟她弟都没了,这世上就剩下她独身一人,嫁给他,继续在兴源村生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不用离开熟悉的地方,不用离乡背井去陌生地方生活。
至于之前来村里找人的那人说,她表姐表哥来找她,他一点都不相信,唐太太要真有娘家人,为何生前不连络?死这么多年了,突然冒出和唐之菁有婚约的表哥?
可若说,那表哥表姐是有人假冒的,是谁让他们假冒的?目的何在?难道,是奔着唐家那些破铜烂铁来的?
他娘和妹妹们都认为唐家那些东西很值钱,可他爹和叔伯们都认为,那就是堆破铜烂铁,有钱不藏起来,明晃晃的插在脑袋上,真是又傻又呆,还招贼,真是像他爹说的,长眼睛没看过那么蠢的婆娘。
唐家人也是的,有钱弄那么多破铜烂铁做什么呢?
孔文兴不知道,孔家人也不识货,被他们认为是破铜烂铁的东西,全是古董,而被孔家姐妹盯上的,则是唐家姐弟的母亲和祖母遗留下来的首饰。
样式虽老旧,用料却是足足的赤金,随便一件拿出去,都值不少钱。
唐之菁的父亲过世前,告诉她,这是她祖父一位老友托管的,不是他们唐家的东西,他们不能随便动用。
只是唐父过世前,来不及告诉女儿,那位老友的名姓。
唐之菁靠着大树坐下来,把包袱里的干粮拿出来啃,她想回去了,但她不知道路,要怎么回去呢?而且她也不想面对孔家人,看着他们,她心里只有一股怨气,都是他们的错,要不是他们,之毓怎么会跟那些人上山打猎,又怎么会死在山上?
这世上往往越不想遇见什么,就偏偏遇上了。
唐之菁再一次停下来休息时,听到了细微的说话声,她连忙找地方躲起来。
孔家人在孔文清失足的崖边分成数小队往上搜寻,他们约定好以烟火为号,若找到唐之菁,就放烟火通知其他人。
往唐之菁这处来的,正好是那几个与唐之毓一起上山的少年。
他们是孔家旁支,他们常和孔文清厮混在一块儿,只不过他们心里都有条底线,不能害人性命,因此对孔文清谋害唐之毓的行为很不苟同。
只是他们虽没参与,但也没提醒唐之毓,他们就这样旁观唐之毓被熊瞎子攻击,看着孔文清失足脱力,而不曾施以援手。
因才祭拜过孔文清,他们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要我说,他就是自做自受,他要是不去杀小熊,不害唐之毓,他失足那会儿,要是唐之毓在,肯定主张要救他。”
“小唐是咱们村里的大好人,小清就是因为害死了他,才会失足的,否则那条路,咱们走过多少回了,你们听过有人在那里失足的吗?"
“肯定是报应。”
几个人斩钉截铁的说道,突然有人嗤笑了一声,“你们以为说得大声,就能够掩饰自己的作为吗?”
“我们有什么作为?”说话的少年色厉内荏的瞪着从后头冒出来的少年,这少年是他们族兄弟的表弟,是来山里玩的。
“你别以为自己就是好的,当初小清说要杀小熊,你也没开口反对啊!后来小清想推小唐摔在小熊的血汨里,你也没警告过小唐,你跟我们一样,好不到那儿去。”
众少年纷纷指责对方,那名少年面不改色的笑道,“我从没说自己是好人,只不过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知道孔文清要做坏事,你们虽未提醒唐之毓,也没阻止孔文清,袖手旁观,有的时候也是一种罪过。”
少年们吵个没完,突然,一道清浅的声音响起。“你们说,小毓是被孔文清谋害的?”
少年们转头看过去,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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