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等人到的时候,巨木前已经坐了很多人,真垣也没往前蹭,只是带着他们在人群后面坐下。
往前望去,巨木下的阴影处盘坐着一名身材奇痩,胡子垂到地面的老人。
又有人陆陆续续到来,但没有一个人往前去,依次坐在后面,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偌大山谷,诸多人群,却没有任何杂声,也是奇迹。
不一会儿,山谷里面就挤满了前来听讲的人,太晚来的人没法进入山谷,就腾云驾雾,或乘禽坐兽,或御物凌空在谷外上空。这些人为了听讲,用尽各种手段,也是拼了。
公良等人来的时候,天色昏暗,还能看到天上闪烁的繁星。
慢慢地,繁星消失,天色变亮,远处山巅隐露一片鱼肚白。
紧接着,一道霞光从云层中跃出,如利箭般往苍老斑驳的巨木射来。
刹那间,巨木好像着火般,殷红无比,大放光芒。
一直盘坐在地的奇痩老人缓缓睁开眼,道:“以往都是我为你们讲道,今日变个方式,换你们问我。修行中若有疑难之处,尽可问来。”
米谷听到声音,好奇的飞起来看。
奇痩老人望了她一眼,小家伙赶紧躲到粑粑背后,半响才敢露出小脑袋。
山谷中的人没想到他会如此说,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
最终,一名入门不久的心印宗弟子大着胆子问道:“木前辈,弟子在国中读书之时,看到气势磅礴、以势压人、势如破竹,势如水火等句,就有个疑问,不知这‘势’到底是什么?”
“这问题问得不错。”
奇痩老人欣慰的说道:“以前吾未化形之时,曾神游天外遇到一只有趣的老猫,听它讲过一事,或许能解答你的疑惑。
在老猫所在之地,有一精通剑法者府上有大鼠,不管黑夜白昼,横行无忌。于是,他便从邻近搜来悍猫多只,放入其室。谁知大鼠据于墙角,众猫扑之不得,却反被其扑上疯狂厮咬,众猫吓得畏缩不前。
主家大怒,提剑入室杀之。
大鼠避开利剑,从其眼前跃过。
利剑击破屏风,而鼠跳至半空,安然无恙。其速疾如电光,时而迎面扑击,虎虎欲咬。
主家一通好杀,却无可奈何,只好出门让下人去六七里外,借一头据说非常凶猛的悍猫回来。
下人很快将猫带回,只是这猫看起来很老,形体笨拙,毫无敏捷的样子。但家中鼠患闹到这地步,主家也没办法,只好一试。遂打开门缝,将老猫放入。谁知大鼠看到老猫,竟然露出惊惶恐惧神色,不敢动弹。老猫便若无其事的走上去,将它抓住吃掉。
夜晚,曾来抓过大鼠的猫齐聚主家府中,将老猫奉于上座,跪伏在前,恭敬的说道:‘我等习艺多年,专练捕鼠之道。莫说区区一鼠,即令鼬獭之类,亦爪到擒来,没想到今日竟遇到此等强鼠,弄得狼狈不堪。不知尊驾凭何轻取,还望不吝赐教,传神技于我等。’
老猫哈哈笑道:‘诸位过谦,老朽知道尔等功力不凡。
只是尚未入境,所以遇到棘手对象,才马失前蹄。
既然诸位如此问,老朽也不会吝惜一点浅薄技艺。不过,老朽想先听一听诸位的修炼心得。’
听到他的话,众猫中一只年轻气盛的黑猫走上前,道:‘我生于捕鼠世家,自幼练功,越七尺屏风,钻弹丸孔洞,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纵使昏睡之时,亦能一跃而起,将上窜于梁的鼠辈,抓于爪下。谁知今日竟无法对付此鼠,真是奇耻大辱。’
老猫闻言,道:‘你所修炼的,只限于武技,莫非你以为这就是一切?
古往今来,习武者,必先明其中道理。
要知武技之中的动作虽然简单,但每招每式都有其道理存在。后人摒弃这些,一味磨练功夫,最终难以突破。
所以,习武者修炼之时,亦要明了其中真义,以免误入歧途,而致所学无用。’
接着,又一虎纹大猫走上前说道:‘我以为练功以气为贵,所以专修此道。现已学有所成,感觉气充天地。遇敌时,我一般先以气压之,而后攻击。以前无有不利,可今日我遇到此鼠,想以气压之时,却发现它如风般捉摸不定,不知为何?’
老猫回答道:‘你所修炼的功夫,并非是气,而是一时气魄。两者虽只差一字,却天差地别。
你想以自身气势压倒对方,然对方气势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待如何?
再者,你觉得自身之气充盈天地,很可能是你的错觉。依你所言,似乎与儒家浩然正气有所相同,但其实相差甚远。
浩然正气不只是气,还有真儒永不屈服的骨气和自强不息与智慧。正因如此,浩然正气才能如江河之水般,滔滔不绝,连绵不不断,悠久而丰盈。今日你遇到的大鼠,其面临生死之时,早已忘生忘欲,抛却种种杂念,矢志一搏。其志如刚,势如汹涌波涛,又岂是你一时之气所能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