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珩眼神一闪。虽然他还是没有吭声,但心中感慨什么都瞒不过白崇文的同时,也承认,白崇文不但沙场功夫了得,攻心的本事亦上佳。
皇甫珩也看到,如今情势,遍观军旅,一介武将去天子嫡系的神策军中挣前程,最是清醒。
神策军本就有好几支,论资历,尚可孤未必输于李晟。现在尚可孤意属自己,正是个机会。但若真的就答应他们的计策,皇甫珩又总觉得有违男儿的光明磊落。
直到白崇文方才提到姚令言,迟疑中的皇甫中丞,仿佛豁然开朗,迈过了最后一道坎。
对呐,那韦执谊可以为了兄嫂血仇构陷崔宁,我皇甫珩为何不能出于为义父报仇之心,算计一番李晟?
这带上了孝心拳拳的一丝正义粉饰,令皇甫珩终于下了决心。
他一开口,就明确了自己的心志,因为他直奔主题,开始讨论计划实施的细节。
“白虞侯,李晟当年在西南,重创过吐蕃大军,论力徐和琼达乞想必也赞同吾等之计。”
白崇文闻言,心道,这小子看起来聪明了些,实则还是缺心眼。但后头的硬仗,毕竟还得靠这小子主打,切不可让他不悦。
白崇文于是假意沉吟片刻,道“还是莫教彼等查知。中丞请想,虽则那琼达乞看来颇为遵照吾等唐将一方的调遣,但现在就告诉他们,可定为事先通谋、欲害元帅。若到时候见机行事,可算得情势所迫、为社稷安危而不得已为之。”
“唔。”皇甫珩觉得颇有道理。又道“只不知届时可能近得李晟所部。”
白崇文道“打下长安,平了叛军,管那朱泚伪帝是被杀了也好,是逃了也好,圣上一时三刻总是仍在梁州。有两万吐蕃军和尚将军的四千神策军共围之,还怕没有机会对李晟下手么?”
皇甫珩不再多言。
他也知道,行此等非常之事,比沙场对决还要瞬息万变,运筹再深,也须临阵应变。
他的目光又落回了阿眉给他的长安舆图上。
皇甫珩心中忽然有些内疚。阿眉,你确是拿我当军中知己,一心要助我功成勋就,殊不知在收复长安之后,我还要拿你的同族勇士们,去做另一件事。
不过他又安慰自己。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信任。君臣之间,父子之间,同袍之间,夫妻之间,一个“信”字有时脆弱得如廊下悬冰,一击即垮。
同样口说无字据的前提下,对于未来利益的许诺,圣上和尚可孤之间,皇甫珩选择相信后者。
况且,自己将要做的事,无损于长安光复,也无损于李唐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