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神地凝望着我,仿佛没听到我方才的一番表白,表情先是呆了一呆,继而眼睛里涌起极至的温柔,快要溢出眼眶,此时他的心绪表露无疑,惊愕,惊喜,大喜,还有一抹不能掩藏的淡淡心伤。
“小雪!”声音沙哑,低语唤我。
他的动作永远那么迅捷,还没反应过来,我已在他怀里,他再次紧紧地将我拥在他温暖的怀抱,我熟悉到灵魂的怀抱,他非常的用力,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犹如那夜在我狩猎场寻到他的那一刻,他也是这般用力地抱着我,我知道他心里有许多无奈与无助,即使他拥有尊贵的身份与地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在不久的将来也不行。
“小雪,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他哀伤的呢喃从头顶传来,语声甚至是悲悯,深深地淹没了我们两人,“父汗,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已经跟他提过几次,我喜欢的人是你,我要娶你为妃,可他和母后都不答应,但他却把你指婚给了大哥,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喜欢我,多么好听的字眼,我第一次听他亲口跟我说喜欢,原来从所爱的人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是这么的动听,爱听,喜欢听……
不过听他的口气,他的确是不知,少主和可汗以今年的战事为赌,押了我们的婚事,少主赌赢了,可汗也依照他们当时的承诺,将我许给了少主。
“一定是他从中作梗,父汗才这么快下旨的,我去找父汗去!”他忽地放开了我,真欲去御帐找可汗去理论一番。
“不要,”我拦住了他,“不要去,”我颓然摇摇头,“谕旨都下了,岂能更改。”我心里无比的苦涩,皇权是不容侵犯的,圣旨岂容一再的更改,俗话说得好,皇金口玉言,已落在纸,我们再怎么抗争,也不能改变什么,更重要的是会招来可汗和皇后对耶律德光和我的不满,这是不容忽视的。
“那我们怎么办,怎么办……”他也无奈地呢喃着,现在的他,堂堂“兵马大元帅”意气风发的模样全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焦虑和无助,像个迷路的孩子,在跌跌撞撞地寻找归家的路。
我走过去,抱作是我,用力地抱着他,久久地,久久地……毫无声息,各自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一道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尽管我们都不愿遵旨,但都无法反抗自己的命运,天赞二年农历十二月初十,据说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适宜嫁娶,但对于我来说,是个十足的灾难日,我和少主,耶律德光和渥里公主,两对新人同时举行了结婚典礼,我早已麻木,心如止水,由着她们去摆弄,沐浴,更衣,打扮,行礼,像个木偶似的被人拉着线,完成自己的表演,隆重的婚典,华丽的礼服,从此以后尊贵的身份,这都成为别人眼中的赞叹和羡慕,是的,以我这种汉人的身份能有今天的地位,的确是天大的恩赐,但我毫无心动,甚至是厌恶,直至被人扶着回到新帐里,我还一脸的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我愣愣地坐在暖榻,举目四望,到处是红彤彤一片,鲜红鲜红,红得让人触目惊心,但脑中却回想着,刚刚在大殿里行礼时,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耶律德光,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语未发,甚至叩谢皇恩时,都没开口,只愣愣地跪地磕了一个头,就僵硬地起身,直直地站在那里,眼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不知聚焦在何处,看着他,我心如刀绞,感觉快要不能呼吸,我,他,少主,我们三人怎么会陷入这般狰狞的境地,真是一段前缘孽情……
“郡主……”云露在一旁小声唤我。
“呃,何事?”我看向她,怔怔地问道。
“您要不要吃点东西,已经几天没正经吃东西了,奴婢看您在殿行礼时都摇摇晃晃的,奴婢担心地要命,还是吃些东西……”云露的声音有些哽咽。
“哦,”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今天的都城熙熙攘攘,人流不息,这么多的人,真正关心我的只有云露这个丫头,呵呵……我苦笑。
外面已经开席了,我听到吵吵闹闹的划拳声和哄闹声,一会儿工夫,云露悄悄地端了一盘子小点心进来了,“郡主,来先吃一些点心垫垫再说。”她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头凑到我嘴边。
我点头,张嘴咬了一口,嗯?是油炸糕点,油腥气真大,我嚼了几下,还未咽下去,便觉胃里翻涌,直直往反,“哇”的一声,将嘴里的点心,全都吐了出来,随之胃里的酸水也涌来,恶心难耐,我一手撑在榻边,干呕不止。
“郡主,您怎么了?”云露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带着哭腔,“郡主您不要吓奴婢……我去找御医。”
“不要去,我没事……”我抬起头来,无力地对她说道,还未说完,“哇”又是一口,胃里的酸水,也吐出来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肠胃对食物过敏?
云露已让绮秋来照看我,她自己跑出去找御医了,不要啊,我想抬头制止她,但胃里的恶心一直未消,干呕不止。
“郡主,你怎么了?来,喝口水。”绮秋不停地拍打我的背,端了一杯水给我。
“哦,”我啜了一口,漱了漱口,又喝了一口,嗯,现在好些了,不知刚才是怎么了,可能是起得太早,婚典的礼数又那么多,累着了。
“绮秋,我想休息一下,你先出去。”我闷声道,脱下鞋子,爬床榻,合身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