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你家在哪儿?”他突然问我。
家?我的家?蓦然我的心像被人用针狠狠地扎了几下,丝丝凉痛。我也想知道我的家在哪儿。
“我家在长安。”我想了想正色答,凌初雪不是唐昭宗的女儿嘛,那家当然是在长安。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自己心里一阵唏嘘,难道昨晚喝高话多,还说了家的问题?额的神,可千万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心头越发跳得厉害。
幸亏他微一颌首,没再继续追问。
“我要起来了,你先……出去一下。”我低声吱吾地对他说道。
“哈哈……”没想成他竟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的突兀与响亮,笑声伴着不屑的语声,“昨天不是很逞能吗,现在倒害起羞来了。”
可恶,我愤愤地瞪他,恨不得去咬他一口,他含笑睨视我一眼,最后还是转身出去了。
看着他得意地表情,我连撞墙的心都有了,唉,碰他,是让他吃定了,每每总是他占风,为什么总是让他看见我狼狈不堪、丑态百露的场面,心情郁闷地穿衣、洗漱,收拾妥当了,便有人来叫我吃早饭。
这个人我并不认识,应该是新来的,去年我和少主住这里时没有这个人,这宅里的人大都是契丹族人,而且是契丹人的精英,常年潜伏在这里,打探消息,收集情报,再传回至契丹王廷,总之一句话,这里就是契丹在大梁的皇家办事处,是一把插入大梁心腹的锋利匕首,随时随机都会至他于死地。政治斗争嘛,谁在谁家不养几个詹姆斯·邦德。
那人在前面引路,但对我毫不客气,脸甚至是厌恶之极的表情,说话也含沙射影,我心知肚明,他一定是把我当成那样的风尘女子,朝三暮四,前些日子跟倍少主一起来的,今天又是和耶律德光一起来,咳咳,心里苦笑,也不能怪他,我自己都觉得脸皮够厚,无奈时局逼人,已顾不得那么多,只要自己觉得没错就行,曾有人写道,“人生有两种活法,自己过得舒服别人看得别扭是一种,别人看着舒服自己活得别扭是另一种。”鱼与熊掌不能兼得,那我宁愿选择前者,人生苦短,何苦为难自己?
现在我终于明白,也许一个人要走很长的路,经历过生命中无数突如其来的繁华和苍凉才会变的成熟。
一会儿工夫,到了偏厅,没见耶律德光的影子,“耶律……那个二少主人呢?”我问道,直呼其名习惯了,刚才差点脱口而出,他在下人面前的威信可是很高的,用宋丹丹的话,那是相当的高,不能让他名誉扫地,况且以后他还是君临天下的王者。
“少主的事,你一个下人打听什么,让你吃你就吃呗。”他的口气烦躁鄙弃对我道。
咝,我倒吸一口冷气,就算我有什么过错,也犯不着他来教训我,一个人都这样对我,心里陡然一窒,缓缓开口,“该不该打听,也得二少主说得算,要不你去问问他?”我眉头一挑,冷笑道。
“你……”他一时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呵呵,看着他的样子,我心头大快,想挤对人,也不看看对象,一些憋在心里的不痛快,终有些松动,想来我也是不仁厚的,将自己的愉快建立在别人的苦楚之,谁让他招惹我的,再不教训他一下,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捏啊。
“还有,我要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是可汗亲封的都郡主,算不算你的主子呢?”我突然想起这茬,复又开口说道。
“你就是……都郡主?”他惊诧地瞪我,似有些不相信。
“怎么,不知道?消息这么闭塞,还在这儿混?”我悠闲地端起奶茶,轻啜了一口,又道,“不知我替你向二少主请示,回契丹养老算了。”我笑吟吟地看着他,冷眸如聚,见他脸倏地变白了,一会儿又铁青,他就这样忽白忽青地站在那样,脸表情复杂,我心里又泛起快感,也不知今天怎么了,说话间钻刻薄,不吐不快,仿佛要将心中积压的阴霾一下倾倒出来。不过这种感觉不错,在摩尼教的时候,母乙跟我说话,总是慢声细语,弄得我亦不会大声说话,生怕露了麻脚,现在跟着耶律德光,他可不是文人雅士,说话豪迈不拘小节,我是近墨者黑,当然也变得伶牙俐齿了。人有时会变的,我的心并没有想像的那样脆弱和仁慈。
“是,属下有眼无珠,冒犯了郡主,望郡主发落。”那人有些不服气地低头说道。
“发落就免了,下去。”我略抬了抬眼皮,说道。在这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必须要建立自己的威信。
“在说什么,什么发落?”伴着话音,耶律德光已一脚踏进来,仅着中衣,他每天有晨练的习惯,风雨无阻,噢,刚才忘记了,原来他在练功。
“属下见过二少主。”那人谨慎行礼。
“嗯,你刚说什么?”他看也没看那人,又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