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忽然听到大风澎湃的刮过,而且一阵紧似一阵,从树林的枝杈空隙吹过,在一阵阵呜咽、低沉的唿哨声中,隐隐约约不断咝咝地细响,分明得很。在头脑稍稍清醒,热血回落后,伊恩突然感觉漫无边际的冷,那是一丝一丝有生命似的拼命往里钻的冷,仿佛冷到骨子里去。
维克多拿起一根松树枝,在篝火中引燃,谨慎而缓慢的靠近头狼尸体,火苗被风吹得来回摇曳,仿佛马上就熄灭似的。他们宿营的地方是一条连绵起伏缓慢爬升的山岭,山势并不陡峭,山上长满粗大的红松林、柞树林,间杂着还有许多白杨、桦树、冷杉,椴树伴生在周围林地间,森林周边也杂乱生长着成片的榛柴、山核桃、山梨树。摇晃地发出低沉叹息的树木之间,山葡萄藤和山花椒枝蔓紧紧的缠绕在粗壮的主干和分叉的枝条上,不择手段地攀附,将自己柔软的腰身尽力贴住够到的臂膀,不肯松手。当然,机会是有限的,失败者死蛇一般无精打采倒吊着,侵占着本来就很狭仄的空间。至高森林树高草深,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即使在白天的林子里穿行,由于枝叶的遮挡,透过繁枝密叶的间隙挤进来的光线也变得很暗淡,何况现在是夜晚。这个在林中的一夜,冥冥中注定要成为一个难眠之夜。
伊恩抬头看了看密不透风的上空,一个巨大的翻滚弥动的雾气般的团状物体渐渐的向下面压来,那股无形的杀气仍没有散去,反而从头到脚一遍遍施压,压迫在场所有的人都喘不过气来。难道这只是一只普通冬狼,其它冬狼在那里,会从那个角落窜出来,攻击他们?这是每个人心中唯一想法。
森林里死去的头狼尸体太难闻了,刺鼻的血腥味道夹杂着尸体特有的臭味,一汩汩顺着鼻孔吸进胸腔,刺激地喉咙毛毛痒痒的,心里拼命抑制想要呕吐的冲动。林地间飞洒的狼血洒满把附近的林地,点点滴滴的狼血却并不显得那么醒目和猩红,因为浸渍的是暗绿和暗褐色的苔藓和腐壤,减少了血色的绯红。只有其中还可以看见狼毛大部分已经濡湿,干燥的狼毛非常稀少,就稀疏几斑,也缺少光泽,戗毛戗刺。楔子形状的一颗狼头,被撞开一道口子,就像咧开的一张大嘴,从黑洞洞血糊糊裂开的嘴里面,仍然不停的往下吐出红一滩白一滩的脑浆。而那只失去神采的狼眼始终怒目圆睁,却仍充满了不甘心和怨毒的表情。龇出的狼牙长有五六英寸,牙尖就将近两英寸,在牙尖上能看到一道灰色的横纹,据父亲那个猎户出身的骑士讲,那是野狼在捕获猎物以后用来吸饮鲜血用的血槽。
此时,林地屋里只有他们三大一小四个人,死一样的安静。死去的头狼,沉默的人群,林地间平添了一份凄厉、惨烈的色彩。再被夜里那种昏暗的摇曳如蛇的阴影笼罩,很奇怪,明明半年多的时间里他经常在野外露宿,却从没遇到过今夜似的事情,伊恩越想心里留下一种少有的揣揣不安。以前难道仅仅是幸运或巧合吗?他越是处在这样一种氛围,他越觉得后怕。
“咔嚓!”
忽然一声轻响,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是其它冬狼?!伊恩心心脏几乎就冲了出来,直冲到他的嗓子眼儿。紧跟着,眼角余光似乎刷的闪过一条黑影,他本就极具有胆怯的心理,现在顿时像开了锅,不由得强烈沸腾起来。他下意识的猛地抬起头,只看到这片漆黑的森林里隐没的巨大树木被强烈的风吹得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