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1月2rì。
“天上又下纸片啦!天上又下纸片啦!”小孩子的欢呼声在开封的街头快活的响起。这是人民党每两天一次的空投传单时间。飘飘洒洒下来的纸质量不错,上面印刷着有趣的消息。看完之后胡窗户,或者干脆当作擦包纸都挺适合,所以大人小孩都出来捡。
张镇芳木然坐在河南都督府的大堂里面,偶尔有几张飞机抛洒的纸片飞进都督府大堂前的院子里面,张镇芳前几天还会命人把纸片收起来烧了,现在他根本无动于衷。该传播的消息早就传播的足够广,再有什么新消息都不可能让局面变得更坏。张镇芳也就懒得搭理。
人民党的强悍张镇芳是知道的,不过他曾经以为人民党也是人,即便是强悍也会有一个限度。更何况人民党毕竟是远道前来河南,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人生地不熟的河南,人民党的强悍先得大打折扣。
然而现实总是比想象还离奇,首先是人民党能在天上飞的武器吓傻了北洋军。这高高在天空飞行,而且能够向地面上扔炸弹的武器彻底吓倒了北洋军。半个多月前的那场轰炸一次炸死炸伤了二百多北洋军士兵。若是战场上枪打与炮轰,即便有死伤,好歹北洋军也能同样对人民党枪打与炮轰。现在是一边倒的挨打,北洋军士气遭到了可怕的挫伤。
段芝贵不说整顿军纪,轰炸后的当天下午立刻跑来向张镇芳要钱。他一个劲的说没钱稳不住军心。张镇芳哪里有钱给他?只好把段芝贵劝走。
又隔了没几天,人民党的飞机就开始往开封城里面撒传单。传单中指名道姓的将归德府税jǐng贪污税粮的事情给公开一番,并且质问张镇芳到底在里面贪了多少?最可怕的则是人民党在传单里面还告知北洋军官兵,当下开封城中没有银子,北洋军或许不用饿肚子,却要在没有饷银的局面下为北洋zhèng fǔ尽忠啦。
北洋军立刻群情激愤,段芝贵每天都跑来张镇芳这里要钱。张镇芳对段芝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根本没有作用。段芝贵油盐不进,反反复复就一句话,“不给钱,北洋军就会哗变。”
到了12月24rì,北洋军突然弃了城防,在河南都督府门外集结,要求张镇芳发放饷银。张镇芳被吓坏了,都督府外面人声鼎沸,张镇芳命亲兵前往劝说,外面的北洋军根本就不尿这一壶。
” ” “你算老几啊!”
“让张镇芳出来!”
“把张镇芳贪污的军饷交出来!”
这些放肆的喊叫声越过都督府的高墙,在里面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又折腾了一会儿,外面的喊叫声就变成了“不给兄弟们钱,就是要把兄弟们饿死!”“进去抢他们!”
张镇芳可是吓坏了,如果一群乱兵冲进都督府,那就不是仅仅是抢钱,只怕连张镇芳的xìng命都保不住。
好歹段芝贵此时出现了,他先是阻止了北洋军,又进了都督府再次向张镇芳要钱。不得已,张镇芳给了段芝贵三十万银元,才算是勉强平息了这次的sāo乱。不过此事河南的钱库中也就剩下了不到二十万银元。偌大一个河南省的钱库,甚至没有张镇芳私人家里面的钱多。这不能不让张镇芳感到了绝望。
在昨天,段芝贵却开始调集人马,征集火车,要带着北洋第二镇前往安阳。张镇芳询问段芝贵为何要弃城而逃,得到的回应居然是“此乃军事机密,若是张都督有意见,可向大总统询问。”
面对张镇芳的询问,袁世凯的回复则是,“安阳情况紧张,需要调第二镇镇守安阳。河南防务,可由张镇芳自己协调。”
眼见自己成了弃卒,张镇芳彻底绝望了。当下河南不缺兵,税jǐng部队,加上各地组建的地方新军,加起来也得有四五万之多。不过这都是纸面上的存在,这些部队大多都是新组建的部队,士兵从未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连武器装备都没有配齐。让这帮乌合之众与拥有飞机大炮的人民党作战,张镇芳没有任何信心。
面对当前的局面,张镇芳心如死灰,连试图挽救一下的打算都没有了。张镇芳甚至自暴自弃的想,人民党好歹是“敌人”,若是抓住张镇芳总得礼遇一下。若是落入北洋军的手中,天知道会遇到什么悲惨的局面。
两害相较取其轻,现在逃回běi jīng的话只会被袁世凯治罪。弃了开封城跟着北洋军一起到安阳,也只会被段芝贵不断勒索。只要人民党和北洋还没有彻底撕破脸,那么人民党就不能对张镇芳兵戎相见。那么事情还有余地。所以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张都督干脆就不再烦恼,他喊道:“来人,给我沏壶茶。”
. . ””北洋军跑的很快,原本张镇芳以为半个月才能撤退完毕的北洋军,却没想到北洋军一面收拾自己的装备,同时在开封城中大肆抢掠。却能够六天不到就坐着火车跑去了安阳。面对城中的哭喊声,乃至零星的枪声,张镇芳是装作听而不闻的。他就坐在都督府的大厅里面慢慢的品茶。都督府大门紧闭,任谁敲门也不开。
第七天早上,一队人民党的骑兵就进入开封,封锁了河南都督府的大门。到了下午,大队人民党部队蜂拥而至,彻底占据了整个开封。
让张镇芳为袁世凯自杀殉国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有这种愚忠,张镇芳大可为满清殉节。不过张镇芳也没有准备投降,既然已经跑不掉,他就大大咧咧坐在空无一人的都督府大堂上。准备等人民党的部队冲进来,他就痛斥人民党的胡作非为。
人民党部队把都督府大门打开,然后正大光明的走了进来。张镇芳的痛斥刚开始没多久。几个人就把张镇芳给拖去了后院里面,找了个没人的房间,行刑官们默不作声的给张镇芳上了一通刑。夹棍、指夹、老虎凳、辣椒水,这么一通体罚结束之后,涕泪横流的张镇芳又被拖回到大堂上按坐在原本的太师椅中。
一份文件放在张镇芳面前,笔墨也给张镇芳准备好。上面却是河南全新的zhèng fǔ人员名单。原先的河南民政长是由张镇芳兼任的,现在河南民政长则是柴庆国,其他职位全部是张镇芳不认识的一群人,想来是人民党的干部。不过在这一系列名字中,张镇芳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河南税务局局长居然是朱丹陛。
“朱丹陛何时投靠了人民党?”张镇芳冷笑着问。想起朱丹陛当时拍着胸脯保证去炸毁人民党的军火库,张镇芳就怒火中烧。
“赶紧签。”人民党的刑讯官说道。
张镇芳拒不签署。行刑官沉默不语的等了十分钟,就把张镇芳拖去后院继续上刑。除了行刑官们还是沉默不语之外,刑罚和上次完全不同,放了冰块的水刑,用了手摇电话机的电刑,张镇芳又嚎叫了一个多小时。再次被拖回都督府大堂。
尽管这次还在犹豫,张镇芳依旧拒绝签署。刑讯官这次掐着表等了三十分钟,才把张镇芳拖去上刑。
从1月8rì到1月9rì,河南都督府的后院每隔一段时”赤sè黎明 第九章 sāo乱(九)”间就响起张镇芳的高亢的歌声。尽管张镇芳到了后来已经嚎叫着“杀了我吧!”“让我死!”可刑讯官们依旧一言不发,掐着表认真完成了各项工作。
必须承认,这些工作是非常有效的,张镇芳脚踝肿的跟小腿一样。浑身受刑的地方已经油光水亮,但是无一处破皮。行刑官们还通过延长每次行刑时间间隔来保证张镇芳不会猝死。
到了1月9rì中午,张镇芳终于屈服了,他颤抖着手签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