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委的会议散会以后,华雄茂匆匆离开了会场。他心里头满是一种对人民革命的感悟。正在他马就要快步走出军营大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喊道:“正岚,你先别走。”
听到秋瑾呼喊的声音,华雄茂心中猛的一震,秋瑾来根据地之后,华雄茂是尽量避免与秋瑾见面的。他很清楚陈克与党中央对待岳王会与光复会的态度,而且华雄茂本人也是支持这种态度的。人民党没有任何义务为岳王会与光复会提供军事和政治援助。这两个革命党现在的最大存在意义不过是在安庆以及池州吸引满清的注意力。陈克并不是一个“好人”,安庆战役后,人民党之所以把安庆与池州交给岳王会与光复会,陈克的计划里面有着相当残酷的考虑。岳王会是本地会党,光复会是江浙革命党。这两者不太可能被满清彻底消灭。而满清对这两个制造出如此“动静”的政党肯定要斩尽杀绝的。光斩草除根就需要消耗满清的极大力气。这两个政党必然能够给人民党争取到很多时间。
华雄茂知道陈克要算计的并不是秋瑾本人,不过秋瑾毕竟是华雄茂的姨妈,华雄茂不可能违背保密纪律向秋瑾透露人民党的内部机密情报,他又对秋瑾有着一种愧疚感。其结果就是华雄茂千方百计的试图避开与秋瑾接触。今天是百密一疏,还是被秋瑾给堵住了。
对秋瑾的呼喊当作没听见固然是一个能暂时解决问题的办法,华雄茂却不忍心这么做。他停住了步伐,转回头,就见秋瑾快步跑了过来。
在华雄茂面前停住步伐,秋瑾开门见山的说道:“正岚,我有事求你。你借给我点兵。人数你说了算,不用多,十个人,二十个人就行。但是必须要能帮我和你姨夫徐锡麟。”
“姨妈,这件事我帮不忙。”华雄茂很遗憾的答道,“我们人民党是党指挥军,没有党委的命令我一个人都调不动。”
秋瑾瞪视着华雄茂,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样。过了好一阵,她才用受愚弄后特有的那种愤怒声调问道:“正岚,你手下有几千人。让你借给我十个人你都不肯么?”
“姨妈,这不是我糊弄你,我们人民党就是这么一个制度。党委下了决定,我就得带着千军万马出去打仗。没有党委的决定,我一个人都带不走。”华雄茂努力的想说服秋瑾。
“正岚,你觉得这话能骗到我么?”
华雄茂不知道该怎么向秋瑾解释,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那努力思索的时候,华雄茂脑海里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他以前不曾考虑过的,但是现在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划过思绪,让华雄茂猛然生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姨妈,就是因为我们的军队有这样的纪律,我们人民党才能战无不胜。我们军队是党的军队,不是我一个人的军队。我们的军队就是因为为老百姓打仗,我们才能打胜仗。若是军队成了我一个人的军队,谁肯听我的啊?”
这番话若是对人民党的军委和部队战士说的话,华雄茂绝对可以成功的说服对方。但是他现在面对的却是人民党党外的秋瑾。秋瑾根本理解不了华雄茂在说什么。因为秋瑾在池州也算是身兼要职,知道身为一个政党的领袖必须做出表率来。所以秋瑾反倒能理解陈克不能同意借人的原因。在人民党也要面对满清围攻的今天,陈克不方便对人民党下面的人交代。思前想后,秋瑾觉得华雄茂肯定能帮忙,华雄茂手下数千人,稍微支持十几个二十几个人那还不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么?万万没想到,华雄茂居然用“没有党委的命令,自己一个人都调不动”这种不可思议的理由来拒绝自己。
“正岚,从你的卫队里头借十几个人给我也不行么?”秋瑾已经彻底愤怒了。
“我的卫队?”尽管看到秋瑾愤怒的面容,但是华雄茂听到这话后依旧差点笑出声来。人民党的军事干部没有属于自己的警卫部队。唯一的一个警卫营那是用来保卫党中央的直属部队。各级指挥官的警卫员全部是由政委何足道负责安排的。说个不好听的话,华雄茂就算是现在愿意自己跟着秋瑾走,他连警卫员都不敢带。因为警卫员可未必会同意华雄茂的私自离开的想法。但是这种问题怎么都不能向秋瑾解释,华雄茂很清楚。自己真的这么解释了,秋瑾也完全理解不了人民党的组织模式。
正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时候,陈克警卫员出现了。“秋先生,陈主席请您过去一趟。”
这话总算是把华雄茂从尴尬的境地中救了出来,但是这种庆幸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秋瑾用饱含愤怒的眼神瞪了华雄茂一眼。那种因为极度不解导致的怨恨,让华雄茂心里头一阵发冷。他突然感到了一种委屈,人民党的组织模式杜绝了军队里头军事干部对于部队的私人控制权。部队完全控制在政治部手中。华雄茂的一切权力都来自于党委的授权,尽管华雄茂本人在军队中地位很高,但是他在党委中也仅仅是一名党委常委而已。他这名常委也必须接受党委的决议。而不能自作主张的发号施令。
秋瑾没有给华雄茂留下解释的机会,她转头跟着陈克的警卫员离开了。
华雄茂垂头丧气的转身向军营外面走去,说真的,自打跟随了陈克之后,华雄茂从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能成为执掌万部队军令的指挥官。但是陈克所构架的组织模式一开始并没有显露出特别的地方。志同道合的同志们都很年轻,大家面对突如其来的大水没有经验,任何事情都要商量着来。那时候陈克亲自在第一线以身作则,领着大家出生入死。既然陈克都不怕,大家还有什么说的。跟着人民党的创始者陈克。一整套制度在陈克看似不经意的安排中不知不觉的就么建立起来了。每个同志看着都肩负着属于自己的责任,而且每件事都能够找到相关的负责人。华雄茂对这套体制很满意。今天,他才发现,哪怕是身居高位的自己,想用这套体制为自己办点违背了人民党原则的私事,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假如自己想私自派兵帮助秋瑾,那就必须让这套已经建成的体制中有着人为制造的巨大漏洞才行。而华雄茂扪心自问,他并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人为漏洞。
秋瑾能在陈克那里得到什么支持,党委会早就讨论过了,人民党会派人护送秋瑾回到池州。由于光复会与人民党的制度完全不同,任何给予光复会的帮助都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效果,与其浪费同志们的生命,那还不如干脆就两不相帮。光复会曾经与人民党合作,作为报答,人民党已经把池州交给了光复会。在人民党的同志看来,就算是陈克的战略设计并不淡出,但是光复会通过占据池州已经极大的宣传了自己的存在。攻占一座城市是需要光复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办到的事情,人民党替光复会做了。大家已经按照原先商量好的方案互相清了帐。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光复会自己求仁得仁。应该是毫无怨言才对。不过秋瑾和徐锡麟毕竟是华雄茂的亲戚,明知道他们面临着危险,华雄茂却帮不忙,这种感觉还是很差的。华雄茂低着头出了军营,警卫员已经给他准备好了马匹,这是安庆战役中缴获的新军的战马,华雄茂了马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陈克办公室的方向,秋瑾此时应该已经和陈克就援助池州光复会的问题展开了争吵了。华雄茂想到这里忍不住微微叹口气,这才催动战马向着岳张集的驻地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