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君这番话说得抑扬顿挫,真君子道意流转其中,让人难以反驳。
“君兄之言句句在理,可刘某此生只求问心无愧。他们虽让刘某落到如今的地步,可刘某今生今世亦无法放下那场师徒情谊,只求心安理得,因此难生恨意。”
话音传至耳中,周继君心中一阵烦躁,只觉哭笑不得,心中亦是无比失望,可转而一想,自己何尝不是看中了他这番纯粹的心思,修炼千万年,历经杀戮,物非人非,可他却一如既往。或许是周继君在这区区六七十年的修炼生涯中,变得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看不明,因此心底深处不由自主地羡慕刘海这样,能始终保持一颗纯粹心意者,只求自己心安,得失不过浮云。
“也罢,也罢。刘兄,抱歉了,适才君某以为你大限将至想要来这东海”
周继君有些窘迫地说道,话音未落就被刘海打断。
“君兄能记得刘某,刘某已感激不尽,不知君兄能否帮刘某最后一个忙。”
“何事?”
“我上天宫前,虽抱着九死一生的心思,可也留下后手。在这东海中某一处洞府中,藏有我毕生积攒的灵丹妙药,到天宫后,也陆陆续续窃取了不少丹药藏入那洞府中,更有蟠桃十只,皆有修补经络、聚拢道力之效”
“如今也算阴差阳错了。”
看着苦笑不已的刘海,周继君轻笑一声,促狭着道。
“却不知那处洞府在哪,名称如何。”
“东海之南,花果山,水帘洞。”
祭出山河社稷图,将刘海重新收入图中,周继君放眼望向远处渐渐开始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高手,系于手腕的反王道珠滴溜溜打着转,浓黑之中携着几分赤红的煞气不断升腾,时不时还发出磔磔的啸声。
“大战将起,依旧是我君公子独战群强者,我最喜欢的那种战斗。你们也有些热血沸腾了吗有你们相助,这又是一场屠杀了。”
嘴角扬起,眸底溢出丝丝赤色,每逢血战前,周继君大多如此,数十年未曾改变过。
“接下来的五十年当无太多悬念,只不过为了迎接五十年后的大变革,我当抓紧一切时间落子布局这东海之战就当作我的第一局罢。”
左手持道珠,右手握君子剑,银白色的长发随着海风飘舞翻腾,伪君子道意升腾而出,化作墨黑色的气团直飞上天,几乎是刹那过后,黑压压的乌云就将东海上的万顷蓝天遮掩住。
异变突生,埋伏在东海上下的各方势力无不色变,怔怔地看着那团乌云在东海上空衍化排列着,渐渐变成一盘棋局,格线分明,大小棋子落定,每方棋子都刻着不相同的名号:八仙、东海龙族、大周修士、天剑宗、佛域罗汉、西楼十来方棋子,十来方势力,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显现在天头棋盘中,毫无遗漏,直看得各方势力头领面色铁青,心中惶惶,再不好意思遮掩下去,纷纷驾云御宝飞出东海。
“尔等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打量着飘浮在暗黑色的天云下,却踟躇不进的各方势力,周继君立于海滩边,淡淡一笑,悠然自得地作了个揖,朗声问道。
白衣银发,孑孓而立,一人独对十来方势力强者,却闲庭信步,谈笑自如。东海至上,心怀叵测的众人沉默着,细细凝望向那个仿若翩翩浊世佳公子般的男人,脑中不由得浮起此人的生平往事。先是在东海宗独战群雄,君公子之名初被天地间的修炼者所知晓,尔后杀大周太子,战云荒,呈封神轮回,为日后的游侠盟奠定基础,再然后,他又独往大唐,面对君圣之威尚不退却半步,再再后来,便是连世间百姓都熟知的君公子大闹天宫了。
那封罪书传遍天上地下,世人骂也好,赞也好,可都无法掩饰君公子名动天地穹宇的事实。
诚然,这是一个君圣隐遁,穹天不出的年代,可也因如此,那些隐世不出的老牌玄天强者纷纷现世,征伐虽无,可比试不断,人人欲在那些高不可攀的真正强者回归前,在史书上留下哪怕极短却属于自己的绚丽篇章,因此,想要像君公子这般闯出偌大名号又谈何容易。
只有四战,四场战役过后,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天地穹宇中的男子已然成为这个时代的史书上最耀眼的几人之一。
众人沉默着,鸦雀无声,只有冰冷的海风不断催动咸涩的海水,向远处翻滚。
“既然不说,那就如此罢了。”
周继君玩味地一笑,拂开衣袂,赤足踏上海浪。
“君某欲渡海,还请诸位让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