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远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他是被人唤醒的。在之前,守卫的战士被告之房内需要安静,最好不要打挠。可是过了三天的时间,他的房里居然毫无动静。这才马上报告。然后才是奥尔特发现小家伙已经昏迷在床上。
对于奥尔特的询问唐远淡淡地搪塞过去。待奥尔特走后,看着桌上那微带昏黄的灯光,唐远再一次不自禁地苦笑了下。蚍蜉憾大树,可笑不自量,似乎说的正是我这种人呢。
老子道德经中的一个句子不觉于心间流过——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万物芸芸,寻其根不难。但是待万物并作之际,观其往复,洞其轮回,然后循其因缘,定其宗旨,而为天下法,那已经远非我之所能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惜,可惜……对我来说,那只是一幅壮丽而绝美的画卷……能远远地遥窥一眼,该已经算是死而无憾了吧……
模糊地知道那个境界,不代表真正地理解那个境界,就算真正地理解那个境界,也不代表就达到了那个境界。
而我,连门尚未入,遑论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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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平凡。那么这最后的曲指可数的日子,就大体只是用来看看花,看看叶,听听风,听听雨吧……
灯光摇曳,好像带着整个世界都摇晃了下。
在以前,唐远只是明了了身体的总体状况,但这一刻,他忽然莫名清晰地知道,自己余下的日子,已经可以用十个指头来计数了。
这一次冥想中的演绎,透支了他的太多太多。沉浸同时也是陷入在那“万物芸芸,各复归根”的壮丽与纷繁中,如果不是被强行唤醒,怕是,已经直接去了吧……
在这一刻,唐远忽然真正切身地领悟了一个词,那叫做“界限”。
界本无边,因缘设限。就好像一个可以洞彻棋盘一切变化的棋手,却连一枚小小的棋子都拈不起,更谈什么其它?
然而,正是因为那无边的界,这个世界才是那么的壮丽。正是因为那无处不在的限,这个世界,才又是那么的缤纷。
若无界无限,所谓的世界,应只是一个荒芜的存在。若有界无限,所谓的世界,亦应只是一片空冥。只有有界有限,才是一个充满着无穷变数、充满着无穷风采,充满着无限神奇的世界啊。
而今,我执界之眸,察限之韵,生我养我的自然,已算是对我彻底地敞开了她的怀抱了吧。那我,又有何理由,不对她敞开我的怀抱呢?
我欲乘风归去,然而,纵是乘风归去,亦只是乘风乘月去邀云吧。自然之造物,何曾有私?而我,身为自然之子,又何需有私?何必有私?
那么,自然母亲,请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