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我醒来,那时已是两点了。我舒了口气,心中却是不舍之情。在恍惚中,我已和那两个小孩度过大半个月,突然间离去,倒真有些不习惯。
那天晚上,团支书来找我,说同意我提出的那个“露营”活动,而我们也会在这个星期六傍晚行动。我自然没什么意见,说让她全权安排。
那一天,我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我偶尔也想一个人静静,让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
可也许生活不让我平静,它爱在我平静时给我惊喜。我突然看见一个身影,很熟悉。我认识她,她比我矮一些,一头齐肩长发,戴着一副眼镜,穿一身白衣,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而我却不禁一惊,那分明是我高一、高二时的地理老师,郑老师。我有些发愣,现下她已升为高三的老师了,如此时刻,怎么会在广州出现。
我走上前,对她说了声“老师”。
她也吃了一惊,随即淡淡说:“是你。”
我们到现在为止交谈次数不多十次,我只是忽然遇到熟人,一时情不自禁,却未想过打招呼后要说什么,口中道:“老师怎么会在这儿?现下您不是……”我说不下去,发觉自己有些唐突,又问道:“三个月没见,您还好吧?”
她轻轻笑着说:“还过得去。”但那喜悦之色已占据了她的所有表面空间。
我也笑了,“我想也是。”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对老师道:“老婆,这位是?”
她说:“是我以前的学生。”那一瞬间我懂了,现下应该是他们的蜜月期吧,不过他们会选择广州,这倒令人惊讶。
我怕当电灯泡,对他们说:“学生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你们玩得尽兴。”不知是否在梦中待得久了,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像个酸得掉牙的儒生。他们听了,愣了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
我自然知趣地退开了,到一个角落坐下,口中喃喃自语,“现在才七点多,什么时候才到天亮。我真是个白痴,无端端提什么‘露营’嘛。早知这么像个白痴地等着,还不如在宿舍睡个大头觉。最近也着实是累啊。”我将头埋入手臂中,原以为以这种姿势难以入睡,但我却睡熟了,而且要睡上很长一段时间。真要问为什么,也许是逃避吧。逃避什么?我也不知道。烦恼也说不定。
人间一日,梦中千年,这也许十分夸大,但没有千年也有七年多了吧。这个世界的变化并不大,迹潋依然热闹,但却多了那首《关山月》的词。江湖传言,这首《关山月》中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它可以指引人们找到一个山洞,洞里有金银珠宝、武功秘籍,甚至是名动天下的天地神器。谣言众说纷纭,根本归结不到一块。
我有些不解,为何我只是七八年未到江湖走动,便多了这些玩意,都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怕天下不乱,造谣生事。不过我对于他们的消息灵通不得不佩服,那天地神器是我七年前离开江湖前用我遨游中原所得的矿物熔铸而成,并藏于隐秘之处,竟不想他们都知晓了。
算了,这种俗事,我也不想去理。走回到迹潋的花千楼。那座闻名中原的楼阁依然人头攒动,那二楼更是围着一大群人,笑骂声,吆喝声,此起彼落。
我挤了进去,让小二给我一坛好酒,独自一人喝着闷酒,眼光却忍不住朝二楼扫去,嘴角微微一翘,笑道:“原来那小子也在,七八年没见,他也这么大了。”
二楼的赌坊不知为何,竟静了下来,没人出声。每个赌徒都摒住呼吸,盯着中间一张赌桌。那赌桌只坐两人,一老一少,那老的有六十出头,一头白发,一脸白须,神情甚是自在。再看那少年,有些黝黑,身体结实,脸上堆满笑容,虽算不得风度翩翩,但也有模有样,双滑溜溜的眼睛真让人不敢恭维,一副诈你没商量的神色。
那老的终于开口了,“不必再等了,再等岂不是迂腐。我们既然都是早到,何必死认那个时间。”
那少年慢悠悠道:“不可,既然我们约定在巳时,那就在巳时开赌。胡乱更改时间,赌神菩萨可是会不高兴的,到时候我大输特输找谁去啊。”
那老的“哼”的一声,也就不出声,心中把对面那小子骂了七八次。
许久才到了巳时,那少年这才笑道:“不知不觉已是巳时了,时辰一到,我们也不必耽搁,好好杀上几把。老爷子,要赌什么?”
那老的道:“色子,童叟无欺。”
“那又不知怎么个赌法?”“输一点一锭金子,你若输不起,给我磕九个响头,叫我三句老祖宗,我也不和你为难。”
“无须这样,老爷子想让我叫你老祖宗,我叫便是,哪须那么麻烦。不过说来惭愧,被我叫祖宗的都是些死人,老爷子若不介意,我自然叫得。”
那老的见他十足十是个无赖,懒得搭理,说道:“废话少说,我先掷。”他只是随手一拨,两颗色子便在碗中旋转着,许久才停下。“哗”的一声,那碗中的两颗色子竟都是五点,赢面已经很大了。
那少年却笑了笑,“雕虫小技。”说完抓起那两颗色子一掷,却不由得脸色大变,只有九点,在转瞬之间已输了一锭金子。
那老的哈哈大笑,“小子,你还嫩了些。”那少年用左手拍了自己的右手一下,骂自己一声,“没用。”随即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扔给老头,口中不满地大喊:“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