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明那日,我早早就收拾好一切,等着卫子默带我出门。
用晚膳时,天已经黑透了。我穿着平日那件最爱的月白色袍子,又仔细的梳了个飞凤髻,卫子默看我的眼里似乎多了些什么,有疑惑有深思,一如昨夜在米兰花旁的神情。我只作未觉,闷头吃着饭。
饭后,卫子默起身,走到玉园门口已有十来人劲装等候。我随着卫子默其后一步,稍一停顿打量着住了许久的西院方向,香茹和香芹只默默的看着我,紧咬着嘴唇看着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我眼筐一红,竭力克制心中那股酸楚,毅然与卫子默走了。
我们是骑马去的,我坐在卫子默的马背上,第一次感到如此严肃的他很可怕。
随着马儿越跑越快,距离方村也越来越近,我看着越来越熟悉的景物,眼中不知何时又蓄满了泪。
到了杨府,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金字门牌,心中五味夹杂,酸甜甘辛辣,一如我生前的人生。卫子默停下来,众人都不敢作声。我的腰身都已经酸软,却不敢随意乱动惹怒他。良久,就在我的腰快折的时候,卫子默忽然不动声色的靠近我的耳边,用只有我可以听见的声音问我:“你,七岁那年可去过莞城?”
我努力的搜索着记忆中七岁的时候,只是空白一片,于是本能的摇头。他又默然许久问我:“你确定吗?”
我笑道:“我七岁那年,在杨家学习如何做一个小丫头,怎么有机会去莞城。”
他又不出声了,我背对着他,想转身去瞧他的表情却克制住,我不敢!同时心里,又好奇,他为何会昨夜问?
“进府!”他猿手一挥,我不待我反应就被他提了起来,纵身飞上高高的围墙跃了下去,然后大摇大摆行走在杨府最显眼的地方。
我的心突突狂跳,仿佛随时要跳到嘴里。并不是怕被人发现,人类根本就发现不了我们。我紧张的,是我又快见到杨官了,离开了这么久,杨府却没有丝毫改变。呵,我一个小丫头的死,无力去改变什么。
此时杨家的奴才们都已休息,只有厨房的地方偶尔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想来是惠喜睡不着,又要烧水泡脚了吧。我说过,杨家每一个主子的生活习惯我都很清楚。惠喜她体质虚弱,到了晚上经常双足冰凉,难以入睡。每每双足总要泡上半个时辰生姜熬的水才能入睡。
她今夜,又犯病了,又要劳师动众了吗?想到这里,我庆幸的同时,却又不悦,她总是这样娇弱,一点小病小痛,也折腾的整个绒花堂的人不得安身。
卫子默仿佛看出我的心思,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很快,你就跟她一样了。”
我不理会他,我讨厌心思被人看穿,他是第二个,第一个,是东方语堂!他并不计较,牵起我的手,往惠喜的屋子里走去。我以为他要去瞧热闹,无奈被他拖着走。
到了惠喜房里,果见五六个丫头都在给慌乱的伺候她。我心里暗想,杨家的丫头真是越来越笨了,这样多人伺候反而更慌乱,他们之中,最懂得伺候的本是静梅,别人在旁边等着差遣,倒还省了许多力气。
我这样想着,果然见众丫头立刻四散,只余静梅一人蹲下身子,揉搓着惠喜的双脚。
忽然一股凉意生上心头,我环眼一看,我怎么坐在惠喜适才的位置?静梅明明是在揉搓惠喜的双足,为何我的双手能感觉到她温暖柔软的十指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