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清源从九层碉楼回来的那一晚起,某位青衫少年就足不出户,并且房门紧闭,
直到翌日,武院三巨头之一的楚青青回来,与少年进行了一次长谈。
只不过两人最开始的谈话并不顺利,少女外貌的楚青青进屋后便托腮不语,时而蹙眉,时而叹气,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李清源在斟酌了一番后,开门见山问出楚青青来意。
两人商谈,自然是关于小姑娘李囡接下来的去处。
关于此事,早有考虑的李清源没有丝毫拿捏,狠下心后便表态跟小姑娘讲清楚利害后,由小姑娘自行决定便好。
一袭鹅黄嫩绿裙子的楚青青美目盼兮,笑嘻嘻问道:“那若是小姑娘不乐意呢?”
哪知李清源大手一拍,吹着并不存在的胡子,眼睛瞪得许大,“她敢!”
被少年突如其来的一拍吓得小心肝砰砰跳地楚青青只得白了李清源一眼。
好家伙,还没有成家呢,倒是颇有几分家长的风范哩~
紧接着楚青青问道:“那你去好好开导人家一下?”
李清源忽然贱兮兮地凑近这位少女模样的武院三巨头,一副欠扁的样子一挑眉头,还未说话便被楚青青一把推开。
楚青青呈大字型摊开手脚倒在李清源床上,顶怕麻烦的她目光呆滞盯着精致香木为材,雕龙画凤的房梁,欲哭无泪。
成,又是自己的活喽~
当日傍晚时分,被李清源强买强卖,强行一锤定音的黑裙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望着眼前笑得有些奸诈的小姐姐,黑晶石一般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瑟瑟发抖。
李囡挠了挠头,有些泄气地叹气,小女童怎么也想不明白,怎得方才还慈眉善目的小姐姐,转眼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呢?
最终,说明来意的楚青青有些无奈地瞅着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小丫头,心下纳罕,难道眼前的小女孩真是自家那位神子的私生女不成?
这摇头的方式,如出一辙啊!
楚青青小嘴一瘪,这才猛然意识到家中的那两位姐姐平日里有多爱自己了,她决定以后还是少耍些少女心性,不惹两位姐姐不开心为好。
啥?!你说丁点儿少女心性都不可以耍?
我听不到,我听不到~
所以楚青青也学着小女童,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即将潸然泪下的小女童忽然定住脖颈,一脸嫌弃地看向眼前少女模样的女子,“小姐姐,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这几日相处下来,早已经熟稔世间言语的小女童出口便将楚青青噎得半死。
楚青青满头黑线,只得在心中默念数遍“童言无忌”。
谁料小女童早已经背着小手,一步步丛林之外走去。
楚青青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小女童又顿住了脚步,十分小大人模样的摆了摆手,唉声叹气道:“小姐姐,你怎得这般不爽利啊!你说我继续待在这里就只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出了这片丛林就要会逐渐消散?说不得以后等我哥出息了,我就有可能成为别人用来要挟我哥的砝码是不?在这我若是跟你去那个道观,虽然不能天天见到我哥,但是胜在以后可以自由活动,而且还可以修行,有益于我哥互利共哺是不?”
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小姑娘忽然变得如此爽快的楚青青茫然点头。
小女童小手一挥,早已背着小手走出老远老远,潇洒道:“那还不…说走咱就走啊!”
对比几日前尚只会咿咿呀呀,只会说几句简单话语的黑裙女童,如今的女童犹如换了一个人。
有如此成果,楚青青功不可没。
只不过楚青青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要回头的冲动,深深叹了一口气,跟上了双肩已经微微抖动的小女童。
万里晴空下,唯独这片苍幽丛林,下起了漂泊大雨。
其实背对楚青青的小女童早已哭成了个泪人,眼泪正一颗颗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只不过小女童嘴角始终保持着微笑。
哥哥,你看我没有哭喔。
哥哥,哥哥,囡囡会努力争取不给你拖后腿的。
哥,囡囡会想你的……
某处,嘴上说着死活不要来看小女童的少年猛然低下头去,哇哇大哭。
原来少年早就偷偷来到距离两女极近的高崖之上,默默目送两人离开。
女童心事,少年“听”得一清二楚。
此方天地,两人之间,心意相通。
……
自打在案头看过某封秘密书信后,王子便愈加没有想要走得意思了,而是拜托大将军岳独尊暗中观察其余几位神子后,便赖在李清源的小院之中。
距他所给出的理由是,他想去找人家极其聊得来的丁良星与解潮,可是条件不允许啊,他王子又不是李清源,在不开启九层大阵的情况下,可以视九层碉楼种种异象为无物,如履平地。
他王子每次登楼,端的是胆战心惊啊!所以相比之下,还是你李清源的小楼最为舒适!
李清源听后当时就有了三分怒意!
这可不是你每次来我这儿偷偷喝酒的理由啊,你瞅瞅!就我这细皮嫩肉的!能撑得起释师父的几个巴掌?
无奈染了酒瘾后的王子,分毫不停,只顾着将手一扬,笑意温淳且豪气干云道:“干杯!”
且每一次,王子都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面红耳赤,醉得不能再醉了。
今日亦然,只不过今日王子身后跟着位长胡子老头岳独尊。
老头罕见地没有对着李清源勾肩搭背,而是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自饮自酌。
李清源撇了撇嘴,只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谁让当初灌人家酒灌得这么心安理得呢。
一杯酒下肚,王子刹那之间就变了个人似的,伸手一勾李清源肩膀,眉飞色舞道:“那一次葬窟神前匆匆一别,其实我有许多话想要与你说得。”
不待李清源回答,王子便兀自说道:“讲实话,我有些嫉妒你,毕竟你有位纯正金刚境的兄弟哎!天下谁人不羡慕?不像我家的兄弟……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的兄弟做朋友啊!”
王子脸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落寞,紧接着他转移话题道:“世间九大势力知道吧?”
李清源点了点头,“只知道其中六大,分别是道观,佛门,儒殿,以及西方世界的法庭,教会与圣堂。至于剩下三大,我便一概不知了。”
王子大有深意地笑道:“其实你应该知道的,因为剩下三大势力中的两大,你已经打过照面了嘛。”
“你是说?”李清源眉头一挑,来了兴致。
“各类阴物鬼魅,各种山魅精怪。”王子摇头晃脑,虽已有了醉意,但此番状态下,更有一位儒生该有的写意风流,“九大势力剩下的三大分别为鬼族,妖族和魔族。”
王子侃侃而谈,解释道:“死后有执念吊着那口气,聚拢魂魄,这类没有实体的虚幻之物,是为鬼。山野大泽,各类生灵修有灵智,开始有了思维,则是妖。至于魔族,误入歧途啊…”
此刻分外写意风流的儒生啧啧称奇道:“这一族分门别类,更为繁杂,但有个统一共性,就是在某一问题上钻牛角尖儿,走火入魔。但不可否认,妖魔鬼怪有些异类的**是真的强横,相当于咱们的金刚境界了,你若是今后有空,可以试着接触一下,他们…挺有意思的。”
王子“啪”得一声打开扇子,轻摇几下,似是觉得扇风忒冷,不由冷颤一下,悻悻然放下扇子,又一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清源摇了摇头,情知接下来就是王子自己的主场了,便小抿一口,正襟危坐,静待王子下文。
“之所以世人对于这之后三大势力要陌生,是因为这三类并不如类似儒殿,道观这类已有固定流派,而是因为他们分散天下各处,种族庞大,却有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流派。”
“其实我王朝虽然坐拥三大势力,但是却处境尴尬。说实话,四大势力侵入,我们忍了。火烧我们洞天福祉,我忍了。碍于各方牵制制约,你来我往,结盟纵横等等问题,事后我王朝表现出了应有的气度不予追究,可是……我憋屈啊!”
王子再一次一饮而尽杯中酒,前言不搭后语道:“我的师父说过,茫茫世人,其实说白了,都是在装呐!有谁一开始就是好脾气?没有。”
“好脾气都是装出来的,这世道上哪儿有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与坏人,只是看谁更会装更能忍而已。”
“你的气度大,能忍住,那么你就是个好人,但是反之,你心中装不下大事,什么都直来直去,却不一定是位坏人。”
“世人在世,不过是看谁更会装而已。就好比是一位完美无缺的帝国名媛,你别看她待人接物,让人瞧不出半丝不适之处,但是她肚子里,说不定就在悱恻你这里做得不好,那里让人恶心呢,但是人家没有变现出来嘛,人家不说,你也不问,一切自然而然,你觉得人家小姑娘好,也觉得人家小姑娘认为你好,双方皆大欢喜对不对?”
“其实啊,我就是这样的人啊,都是装的,全部都是装的。所以啊,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李清源做得不对,哪里有你这般固泽而渔的?觉得什么同伴的身家性命,你情我爱,兄弟情,同窗谊,我皆一肩挑之?你这所谓的义气,能有几两?他们一个个都是成家的年纪了,还用得着你操心?”
“年轻人嘛,就该出去闯一闯,老是待在一处地方,成何体统?还是说你当真觉得自己一直足不出户守在这片地方就能一举成为像苗老前辈那样的仙人?屁咧!”
王子一只胳膊已经支在地上,他靠着支在地上的那只胳膊连续“蠕动”,来到李清源面前,挑眉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