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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塞上牛羊空许约 下(1 / 2)

楼兰情缘 何凌霄 更新时间 2019-11-04

 他越想疑窦越大,不住的想:“莫非那带头大哥不是段正淳?莫非这幅字不是段正淳写

的?不对,不对,除了段正淳,怎样能有第二个‘大理段二’,写了这种风流诗词挂图在此

处?难道马夫人说的是假话?那也不会。她和段正淳素不相识,一个地北,一个天南,一个

是草莽匹夫的孀妇,一个是王公贵人,能有什么仇怨,会故意捏造话来骗我。”

他自从知道了‘带头大哥’是段正淳后,心中的种种疑团本已一扫而空,所思虑的只是

如何报仇而已,这时陡然间见到了这个条幅,各种各样的疑团又涌上心头:“那封书信若不

是段正淳写的,那么带头大哥便不是他。如果不是他,却又是谁?马夫人为什么要说假话骗

人,这中间有什么阴谋诡计?我打死阿朱,本是误杀,阿朱为我而死却是心甘情愿。这么一

来,她的不白之冤之上,再加上一层不白之冤。我为什么不早些见到这个条幅?可是这条幅

挂图在厢房之中,我又怎能见到?倘若始终不见,我殉了阿朱而死,那也是一了百了,为什

么偏偏早不见,迟不见,在我死前片刻又见到了?”

夕阳即将落山,最后的一片阳光正渐渐离开他脚背,忽听得小镜湖畔有两人朝着竹林走

来。这两人相距尚远,他凝神听去,辨出来者是两个女子,心道:“多半是阿紫和她妈妈来

了。嗯,我要问明段夫人,这幅字是不是段正淳写的。她当然恨极我杀了阿朱,她一定要杀

我,我……我……”他本来是要‘决不还手’,但立时转念:“如果阿朱确是冤枉而死,杀

我爹爹、妈妈的另有其人,那么这大恶人身上又多负了一笔血债,又多了一条人命。阿朱难

道不是他害死的么?我若不报止仇,怎能轻易便死?”

只听得那两个女子渐行渐近,走进了竹林。又过片刻,两人说话的声音也听见了。只听

得一人道:“小心了,这贱人武功虽然不高,却是诡计多端。”另一个年轻的女子道:“她

只孤身一人,我娘儿俩总收拾得了她。”那年纪较大的女子道:“别说话了,一上去便下杀

手,不用迟疑。”那少女道:“要是爹爹知道了……”那年长女子道:“哼,你还顾着你爹

爹?”接着便没了话声。但听得两人蹑足而行,一个向着大门走来,另一个走到了屋后,显

是要前后夹攻。

萧峰颇为奇怪,心想:“听口音这两人不是阮星竹和阿紫,但也是母女两个个,要来杀

一个孤身女子,嗯,多半是要杀阮星竹,而那少女的父亲却不赞成止事。”这件事在他脑中

一闪而过,再不理会,仍是怔怔的坐着出神。过得半晌,呀的一声,有人推开板门,走了进

来。萧峰并不抬头,只见一支穿着黑鞋的纤脚走到他身前,相距约莫四尺,停住了步。跟着

旁边的窗门推开,跃进一个人来,站在他身旁。他听了那人纵跃之声,知道武功也不高强。

他仍不抬头,手中抱着阿朱,自管苦苦思索:“到底‘带头大哥’是不是段正淳?智光大师

的言语中有什么古怪?徐长老有什么诡计?马夫人的话中有没有破绽?”当真是思涌如潮,

心乱如麻。

只听得那年轻女子说道:“喂,你是谁?姓阮的那贱人呢?”她话声冷冷的,语调更是

十分的无礼。萧峰不加理会,只想着种种疑窦。那年长女子道:“尊驾和阮星竹那贱人有什

么瓜葛?这妇子是谁?快快说来。”萧峰仍是不理。那年轻女子大声道:“你是聋子呢还是

哑巴,怎地一声不响?”语气中已充满了怒意。萧峰仍是不理,便如石像般坐着不动。

那年轻女子一跺脚,手中长剑一颤,剑刃震动,嗡嗡作响,剑尖斜对萧峰的太阳**,相

距不过数坟,喝道:“你再装傻,便给点苦头你吃吃。”

萧峰于身外凶险,半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思量着种种解索不开的疑团。那少女手臂向

前一送,长剑刺出,在他头颈边寸许之旁擦了过去。萧峰听明白剑势来路,不闪不避,浑若

不知。两个女子相顾惊诧。那年轻女子道:“妈,这人莫非是个白痴?他抱着的这个姑娘好

像死了。”那妇人道:“他多半是装傻。在这贱人家中,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先劈他一刀,

再来拷打查问。”话声甫毕,左手刀便向萧峰肩头砍了下去。

萧峰待得刀刃离他肩头尚有半尺,右手翻出,疾伸而前,两要手指抓住了刀背,那刀便

如凝在半空,砍不下来。他手指向前一关,刀柄撞中那妇人肩下要**,登时令她动弹不得,

顺手一抖,内力到处,拍的一声响,一柄钢刀断为两截。他随手抛在地下,始终没抬头瞧那

妇人。

那年轻女子见母亲被他制住,大惊之下,向后反跃,嗤嗤之声连响,七枝短箭连珠价向

他射来。萧峰拾起断刀,一一拍落,跟着手一挥,那断刀倒飞出去,拍的一声,刀柄撞在她

腰间。那年轻女子“啊”的一声叫,**道正被撞中,身子也登时给定住了。

那妇人惊道:“你受了伤吗?”那少女道:“腰里撞得好痛,倒没受伤,妈,我给封住

了‘京门**’。”那妇人道:“我给点中了‘中府**’。这……这人武功厉害得很哪。”那

少女道:“妈,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他也不站起身来,便制住了咱娘儿俩,我瞧他啊,多半

是有邪术。”

那妇人不敢再凶,口气放软,向萧峰道:“咱母女和尊驾无怨无仇,适才妄自出手,得

罪了尊驾,是嗅觉二人的不对了。还请宽洪大量,高抬贵手。”那少女忙道:“不,不,咱

们输了便输了,何必讨饶?你有种就将姑娘一刀杀了,我才不希罕呢。”

萧峰隐隐约约听到了她母女的说话,只知母亲在求饶,女儿却十分倔强,但到底说些什

么话,却一句也没听入心中。

这时屋中由已黑沉沉地,又过一会,天色全黑。萧峰始终抱着阿朱坐在原处,一直没有

移动。他平时头脑极灵,遇上了疑难之事,总是决断极快,倘若一时之间无法明白,便即搁

在一旁,暂不理会,决不会犹豫迟疑,但今日失手打死了阿朱,悲痛已极,痴痴呆呆,浑浑

噩噩,倒似是失心疯一般。

那妇人低声道:“你运气再冲冲环跳**看,说不定牵动经脉,能冲开被封的**道。”那

少女道:“我早冲过了,一点用处也没……”那妇人忽道:“嘘!有人来了!”

只听得脚步细碎,有人推门进来,也是一个女子。那女子擦擦几声,用火刀火石打火,

点燃纸煤,再点亮了油灯,转过身来,突然见到萧峰、阿朱、以及那两个女子,不禁“啊”

的一声惊呼。她绝未料到屋中有人,蓦地里见到四个人或坐或站,都是一动也不动,登时大

吃一惊。她手一松,火刀、火石铮铮两声,掉在地下。

先前那妇人突然厉声叫道:“阮星竹,是你!”

刚进屋来的那女子正是阮星竹。她回过头来,见说话的是个中年女子,她身旁另有一个

全身黑衣的少女,两人相貌颇美,那少女尤其秀丽,都是从未见过。阮星竹道:“不错,我

姓阮,两位是谁?”

那中年女子不答,只是不住的向她端相,满脸都是怒容。

阮星转头向萧峰道:“乔帮主,你已打死了我女儿,还在这里干什么?我……我……我

苦命令的孩儿哪!”说着放声大哭,扑到了阿朱的尸身上。

萧峰仍是呆呆的坐着,过了良久,才道:“段夫人,我罪孽深重,请你抽出刀来,将我

杀了。”

阮星竹泣道:“便一刀将你杀了,也已救不活我那苦命的孩儿。乔帮主,你说我和阿朱

的爹爹做了一件于心有愧的大错事,害得孩子一生孤苦,连自己爹妈是谁也不知道。这话是

不错的,可是……你要打抱不平,该当杀段五爷,该当杀我,为什么却杀了我的阿朱?”

这时萧峰的脑筋颇为迟钝,过了片刻,才心中一凛,问道:“什么一件于心有愧的大错

事?”阮星竹哭道:“你明明知道,定要问我,阿朱……阿朱和阿紫都是我的孩儿,我不敢

带回家去,送了给人。”

萧峰颤声道:“昨天我问段正淳,是否做了一件于心有愧的大错事,他直认不讳。这件

亏心事,便是将阿朱……和阿紫两个送与旁人吗?”阮星竹怒道:“我做了这件亏心事,难

道还不够?你当我是什么坏女人,专门做亏心事?”萧峰道:“段正淳昨天又说:‘天可怜

见,今日让我重得见到一个……一个当年没了爹娘的孩子。’他说今日重见这个没了爹娘的

孩子,是说阿紫,不是说……不是说我?”阮星竹怒道:“他为什么要说你?你是他抛弃了

关人的孩子吗?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又怎生得出你这畜生?”她恨极了萧峰,但又忌

惮他武功了得,不敢动手,只一味斥骂。

萧峰道:“那么我问他,为什么直到今日,兀自接二连三的再干恶事,他却自己承认行

止不端,德行有亏?”阮星竹满是泪水的面颊上浮出淡淡红晕,说道:“他生性风流,向来

就是这样的。他要了一个女子,又要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接二连三的荒唐,又……要

你来多管什么闲事?”

萧峰喃喃道:“错了,错了,全然错了!”出神半晌,蓦地里伸出手来,拍拍拍拍,猛

打自己耳光。阮星竹吃了一惊,一跃而起,倒退了两步,只见萧峰不住的出力殴打自己,每

一掌都落手极重,片刻间双颊便高高肿起。

只听得“呀”的一声轻响,又有人推门进来,叫道:“妈,你已拿了那幅字……”正是

阿紫。她话未说完,见到屋中有人,又见萧峰左手抱着阿朱,右手不住的击打自己,不禁惊

得呆了。

萧峰的脸颊由肿而破,跟着满脸满手都是鲜血,跟着鲜血不断的溅了开来,溅得墙上、

桌上、椅上……都是点点鲜血,连阿朱身上、墙上所悬着的那张条幅上,也溅上了殷红色的

点点滴滴。

阮星竹不忍再看这残酷的情景,双手掩目,但耳中仍不住听到拍拍之声,她大声叫道: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阿紫尖声道:“喂,你弄脏了我爹爹写的字,我要你赔。”跃上桌子,伸手去摘墙上所

悬的那张条幅。原来她母女俩去而复回,便是来取这张条幅。

萧峰一怔,住手不打,问道:“这个‘大理段二’,果真便是段正淳么?”阮星竹道:

“除了是他,还能有谁?”说到段正淳时,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了一往情深的骄傲。

这两句话又给萧峰心中解开了一个颖团:这条幅确是段正淳写的,那封给汪帮主的信就

不是他写的,带头大哥便多半不是段正淳。

他心中立时便生出一个念头:“马夫人所以冤枉段正淳,中间必有极大隐情。我当先解

开了这个结,总会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日。”这么一想,当即消了自尽的念头,适才这

一顿自行殴击,虽打得满脸鲜血,但心中的悔恨悲伤,却也得了个发泄之所,于是抱着阿朱

的尸身,站了起来。

阿紫已见到桌上他所写的那两块竹片,笑道:“嘿嘿,怪不得外边掘了两个坑,我正在

奇怪,原来你是想和姊姊同死合葬,啧啧啧,当真是多情得很哪!”

萧峰道:“我误中奸人毒计,害死了阿朱,现下要去找那奸人,先为阿朱报仇,再追随

她于地下。”阿紫道:“奸人是谁?”萧峰道:“此刻还无眉目,我这便去查。”说着抱了

阿朱,大踏步出去。阿紫笑道:“你这么抱了我姊姊,去找那奸人么?”

萧峰一呆,一时没了主意,心想抱着阿朱的尸身千里迢迢而行,终究不妥,但要放开了

她,却实是难分难舍,怔怔瞧着阿朱的脸,眼泪从他血肉模糊的脸上直滚下来,泪水混和着

鲜血,淡红色的水点,滴在阿朱惨白的脸上,当直是血泪斑斑。

阮星竹见了他伤心的情状,憎恨他的心意霎时之间便消解了,说道:“乔帮主,大错已

经铸成,那已无可挽回,你……你……”他本想劝他节哀,但自己却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好好的女儿,为什么要去送给别人?”

那被萧峰定住了身形的少女忽然插口道:“当然都是你不好啦!人家好好的夫妻,为什

么你要去拆散他们?”

阮星竹抬起头来,问那少女道:“姑娘为什么说这话?你是谁?”

那少女道:“你这狐狸精,害得我妈妈好苦,害得我……害得我……”

阿紫一伸手,便向她脸上掴去。那少女动弹不得,眼见这一掌难以躲开。

阮星竹忙伸手拉住阿紫手臂,道:“阿紫,不可动粗。”向那中年美妇又看了两眼,再

瞧瞧她右手中的一柄钢刀,地下的一柄断刀,恍然大悟,道:“是了,你使双刀,你……你

是修罗刀秦……秦红棉……秦姊姊。”

这中年美妇正是段正淳的另一个情人修罗刀秦红棉,那黑衣少女便是她的女儿木婉清。

秦红棉不怪段正淳拈花惹草,到处留情,却恨旁的女子狐媚妖淫,夺了她的情郎,因此得到

师妹甘宝宝传来的讯息后,便和女儿木婉清同去行刺段正淳的妻子刀白风和他另一个情人,

结果都没成功。待得知悉段正淳又有一个相好叫阮星竹,隐居在小镜湖畔的方竹林中,便又

带了女儿赶来杀人。

秦红棉一听阮星竹称赞自己年轻貌美,心中的怒气已自消了三成,待听她说段正淳每天

思念自己,怒气又消了三成,说道“谁像你这么甜嘴蜜舌的,惯会讨人欢喜。”

阮星竹道:“这位姑娘,便是令爱千金么?啧啧啧,生得这么俊,难为你秦家妹子生得

出来……”

萧峰听她两个女人叽哩咕噜的尽说些风月之事,不耐烦多听,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汉子,一度肠为之断、心为之碎的悲伤过去之后,便思索如何处理日后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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