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稍有勉强,大祸立生,当下一言不发,躺着缓缓吐纳。这时他便要盘膝而坐,也已不
能,却又不敢闭眼,生怕身畔三人有何动静,不利于己。
狄云头上、肩上、手上、脚上,到处疼痛难当,只有咬牙忍住呻吟,心中一片混乱,无
法思索。
水笙卧躺处离血刀僧不到三尺,初时极为惶急,不知这恶僧下一步将如何对付自己,过
了好一会,见他毫不动弹,才略感放心,她心中伤痛已极,体力难以支持,躺了一会,加之
心急父仇,竟尔昏昏睡去。
血刀僧心中一喜:“最好你一睡便睡上几个时辰,那便行了。”
这一节花铁干也瞧了出来,眼见狄云不知是心软还是胡涂,居然并无杀己之意,自己的
生死,全系于水笙是否能比血刀僧早一刻行动,见她竟尔睡去,忙叫:“水侄女,水侄女,
千万睡不得,这两个淫僧要对付你了。”但水笙疲累难当,昏睡中嗯嗯两声,却哪里叫得她
醒?花铁干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快些醒来,恶僧要害你了!”
血刀僧大怒,心想:“这般大呼小叫,危险非小。”向狄云道:“乖徒儿,你过去一刀
将这老家伙杀了。”狄云道:“此人已然降服,那也不用杀他了。”血刀僧道:“他哪里降
服?你听他大声吵嚷,便是要害我师徒。”
花铁干道:“小师父,你的师祖凶狠毒辣,他这时真气散失,行动不得,这才叫你来杀
我。待会他内力恢复,恼你不从师命,便来杀你了。不如先下手为强,将他杀了。”狄云摇
头道:“他也不是我的师祖,只是他有恩于我,救过我性命。我如何能够杀他?”花铁干
道:“他不是你师祖?那你快快动手,更是片刻也延缓不得。血刀门的和尚凶恶残忍,没半
点情面好讲,你自己想不想活?”他情急之下,言语中对血刀僧已不再有丝毫敬意。
狄云好生踌躇,明知他这话有理,但要他去杀血刀僧,无论如何不忍下手,但听花铁干
不住口地劝说催促,焦躁起来,喝道:“你再罗里罗嗦,我先杀了你。”
花铁干见情势不对,不敢再说,只盼水笙早些醒转,过了一会,又大声叫嚷:“水笙,
水笙,你爹爹活转来啦,你爹爹活转来啦!”
水笙在睡梦迷迷糊糊,听人喊道:“你爹爹活转来啦!”心中一喜,登时醒了过来,大
叫:“爹爹,爹爹!”
花铁干道:“水侄女,你被他点了哪一处**道?这恶僧已没什么力气,点中了也没什么
要紧,我教你个吸气冲解**道的法门。”水笙道:“我左腋下的肋骨上一麻,便动弹不得
了。”花铁干道:“那是‘大包**’。这容易得很,你吸一口气,意守丹田,然后缓缓导引
这口气,去冲击左腋下的‘大包**’,冲开之后,便可报你杀父之仇。”
水笙点了点头,道:“好!”她虽对花铁干仍是十分气恼,但究竟他是友非敌,而他的
教导确是于己有利,当即依言吸气,意守丹田。
血刀僧眼睁一线,注视她的动静,见她听到花铁干的话后点了点头,不由得暗暗叫苦,
心道:“这女娃儿已能点头,也不用什么意守丹田,冲击**道,只怕不到一炷香的时刻,便
能行动了。”当下眼观鼻,鼻观心,于水笙是否能够行动一事,全然置之度外,将腹中一丝
游气慢慢增厚。
那导引真气以冲击**道的功夫何等深奥,连花铁干自己也办不了,水笙单凭他这几句话
指点,岂能行之有效?但她被封的**道随着血脉流转,自然而然地早已在渐渐松开,却不是
她的真气冲击之功,过不多时,她背脊便动了一动。花铁干喜道:“水侄女,行啦,你继续
用这法子冲击**道,立时便能站起来了。”水笙又点了点头,自觉手足上的麻木渐失,呼了
一口长气,慢慢支撑着坐起身来。
花铁干叫道:“妙极,水侄女,你一举一动都要听我吩咐,不可错了顺序,这中间的关
键十分要紧,否则大仇难报。第一步,拾起地下的那柄弯刀。”
水笙慢慢伸手到血刀僧身畔,拾起了血刀。
狄云瞧着她的行动,知道她下一步便是横刀一砍,将血刀僧的脑袋割了下来,但见血刀
僧的双眼似睁似闭,对目前的危难竟似浑不在意。
血刀僧此时自觉手足上力气暗生,只须再有小半个时辰,虽无劲力,却已可行动自如,
偏生水笙抢先取了血刀,立时便要发难,当下将全身微弱的力道都集向右臂。
却听得花铁干叫道:“第二步,先去杀了小和尚。快,快,先杀小和尚!”
这一声呼叫,水笙、血刀僧、狄云都大出意料之外。花铁干叫道:“老和尚还不会动,
先杀小和尚要紧。你如先杀老和尚,小和尚便来跟你拚命了!”
水笙一想不错,提刀走到狄云身前,心中微一迟疑:“他曾助我爹爹,使得他免受老恶
僧之辱,我是不是要杀他?”这一迟疑只是顷刻间的事,跟着便拿定了主意:“当然杀!”
提起血刀,便向狄云颈中劈落。
狄云急忙打滚避开。水笙第二刀又砍将下去,狄云又是一滚,抓起地下的一根树枝,向
她刀上格去。水笙连砍三刀,将树枝削去两截,又即挥刀砍下,突然间手腕上一紧,血刀竟
被后面一人夹手夺了过去。
抢她兵刃的正是血刀僧。他力气有限,不能虚发,看得极准,一出手便即奏功,夺到血
刀,更不思索,顺手挥刀便向她颈中砍下。水笙不及闪避,心中一凉。
狄云叫道:“别再杀人了!”扑将上去,手中树枝击在血刀僧腕上。若在平时,血刀僧
焉能给他击中?但这时衰颓之余,功力不到原来的半成,手指一松,血刀脱手。两人同时俯
身去抢兵刃,狄云手掌在下,先按到了刀柄。血刀僧提起双手,便往他颈中扼去。
狄云一阵窒息,放开了血刀,伸手撑持。血刀僧知道自己力气无多,这一下若不将狄云
扼死,自己便命丧他手。他却不知狄云全无害他之意,只是不忍他再杀水笙,不自禁地出手
相救。狄云头颈被血刀僧扼住,呼吸越来越艰难,胸口如欲迸裂。他双手反过去使劲撑持,
想将血刀僧推开。血刀僧见小和尚既起反叛之意,按照血刀门中的规矩,须得先除叛徒,再
杀敌人。他料得花铁干一时三刻之间尚难行动,水笙是女流之辈,易于对付,是以将身上仅
余的力道,尽数运到扼在狄云喉头的手上。
狄云一口气透不过来,满脸紫涨,双手无力反击,慢慢垂下,脑海中只是一个念头: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水笙初时见两人在雪地中翻滚,眼见是因狄云相救自己而起,但总觉这是两个恶僧自相
残杀,最好是他二人斗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但看了一会,只见狄云手足软垂,已无反击
之力,不由得惊惶起来,心想:“老恶僧杀了小恶僧后,就会来杀我,那便如何是好?”
花铁干叫道:“水侄女,这是下手的良机啊,快快拾起了弯刀。”水笙依言拾起血刀。
花铁干又叫道:“过去将两个恶僧杀了。”
水笙提着血刀走上几步,一心要将血刀僧杀死,却见他和狄云纠缠在一起。这血刀削铁
如泥,一刀下去,势必将两人同时杀死,心想狄云刚才救了自己性命,这小和尚虽然邪恶,
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无论如何说不过去,要想俟隙只杀血刀僧一人,却是手酸
脚软,全无把握。
正迟疑间,花铁干又催道:“快下手啊,再等片刻,就错过机会了,替你爹爹报仇,在
此一举。”水笙道:“两个和尚缠在一起,分不开来。”花铁干怒道:“你真胡涂,我叫你
两个人一起杀了!”他是武林中的成名英雄,江西鹰爪铁枪门一派的掌门,平时颐指气使,
说出话来便是命令。可是他忘了自己此刻动弹不得,水笙心中对他又是极为鄙视。她一听到
这句狂妄暴躁的话,登时大为恼怒,反而退后三步,说道:“哼!你是英雄豪杰,刚才为什
么不跟这恶僧决一死战?你有本事,自己来杀好了。”
花铁干一听情形不对,忙赔笑道:“好侄女,是花伯伯胡涂,你别生气。你去将两个恶
僧都杀了,给你爹爹报仇。血刀老祖这样出名的大恶人死在你手下,这件事传扬出去,江湖
上哪一个不钦佩水女侠孝义无双、英雄了得?”他越吹捧,水笙越恼,瞪了花铁干一眼,又
走上前去,看准了血刀僧的背脊,想割他两刀,叫他流血不止,却不会伤到狄云。
血刀僧扼在狄云颈中的双手毫不放松,却不住转头观看水笙的动静,见她持刀又上,猜
到了她心意,沉着声音道:“你在我背上轻轻割上两刀,小心别伤到了小和尚。”
水笙吃了一惊,她对血刀僧极为畏惧忌惮,听得他叫自己用刀割他背脊,心想他定然不
怀好意,决不能听他的话,哪料到这是血刀僧实者虚之、虚者实之的攻心之策,一怔之下,
这一刀便割不下去了。
狄云给血刀老祖扼住喉头,肺中积聚着的一股浊气数度上冲,要从口鼻中呼了出来,但
喉头的要道被阻,这股浊气冲到喉头,又回了下去。一股浊气在体内左冲右突,始终找不到
出路。若是换作常人,那便渐渐昏迷,终于窒息身亡,但他偏偏无法昏迷,只感全身难受困
苦已达极点,心中只叫:“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
突然之间,他只觉胸腹间剧烈刺痛,体内这股气越胀越大,越来越热,犹如满镬蒸气没
有出口,直要裂腹而爆,蓦地里前阴后阴之间的“会阴**”上似乎被热气穿破了一个小孔,
登时觉得有丝丝热气从“会阴**”通到脊椎末端的“长强**”去。人身“会阴”“长强”两
**相距不过数寸,但“会阴”属于任脉,“长强”却是督脉,两脉的内息决不相通。他体内
的内息加上无法宣泄的一股巨大浊气,交迸撞激,竟在危急中自行强冲猛攻,替他打通了任
脉和督脉的大难关。
这内息一通入“长强**”,登时自腰俞、阳关、命门、悬枢诸**,一路沿着脊椎上升,
走的都是背上督任各个要**,然后是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
大椎、痖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而至顶门的“百会**”。狄云在狱中得丁典传授
“神照经”心法,这内功极是深湛难练,他资质非佳,此后又无丁典指点,再加上二三十年
的时日,是否得能练成,亦在未知之数。不料此刻在生死系于一线之际,竟尔将任督二脉打
通了。这一来因咽喉被扼,体内浊气难宣,非找出口不可,二来他曾练过“血刀经”上的一
些邪派内功,内息运行的道路虽和“神照经”内功大异,却也有破窒冲塞的辅助功效。
这股内息冲到百会**中,只觉颜面上一阵清凉,一股凉气从额头、鼻梁、口唇下来,通
到了唇下的“承浆**”。这承浆**已属任脉,这一来自督返任,任脉诸**都在人体正面,这
股清凉的内息一路下行,自廉泉、天突而至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
巨阙,经上、中、下三脘,而至水分、神厥、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诸**,又回到
了“会阴**”。如此一个周天行将下来,郁闷之意全消,说不出的畅快受用。内息第一次通
行时甚是艰难,任督两脉既通,道路熟了,第二次、第三次时自然而然的飞快运输,顷刻之
间,连走了一十八次。
“神照经”内功乃武学第一奇功,他自在狱中开始修习,练之已久,此刻一旦豁然而
通,内息运行一周天,劲力便增加一分,只觉四肢百骸,每一处都有精神力气勃然而兴,沛
然而至,甚至头发根上似乎均有劲力充盈。
血刀僧哪里知道他十指下扼之人,体内已起了如此巨大变化,只是加紧扼住他咽喉,一
面凝神提防水笙手中的血刀。
狄云体内的劲力愈来愈强,心中却仍是十分害怕,只求挣扎脱身,双手乱抓乱舞,始终
碰不到血刀僧身上,左脚向后乱撑几下,突然一脚踹在血刀僧的小腹之上。这一踹力道大得
出奇,血刀僧本已内力耗竭,哪里有半点反抗力?身子忽如腾云驾雾般飞向半空。
水笙和花铁干齐声惊呼,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但见血刀僧高高跃起,在空中打了个转,
头下脚上地笔直摔将下来,擦的一声,直挺挺地**雪中,深入数尺,雪面上只露出一双
脚,竟就此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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