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月儿和盼儿再三挽留,可杨豆儿牵挂着家里的事情,坐了没多长时候就走了。
她回到城西雁凫镇边上的家院时,天色已经麻乌了,天空中还飘起了星星点点的小雪花。
这是她和仲山在冬至过后才置办下来的家业。在这之前,她一直在城里赁着半个小院子暂住。新家离雁凫还不到三里地。庄子小,除开家里的四家佃户,另外就只有六户人家。耕地也没有月儿说得那么多。她倒是想在燕州城外买上十几垧地,问题是家里哪里有那么多的钱?为了买下破败的小庄子和四十多亩坡地,她几乎把家里所有的值钱东西都使上了,又找人借了一些钱帛,这才置办下这份家业。也就是因为攒的那点家底都耗光了,所以前段时间连庄院都没办法整治。好在有雁凫镇的勋田关家帮忙,一连忙了好几天,这才勉强能住人。
本来,在庄院没有重新整饬齐整之前,她是不该搬进来的。但是她太喜欢这个新家了,忍不住就过来了!在她看来,家就该是这样的一一要有几进房,要有树,还要有属于自己的地!她想要的东西这里都有,在靠河滩还有一亩官上划拨的上等田地。那是她男人的勋田!
每回想到那一亩勋田,她的心头就涌起了一股自豪感。这是她男人拿命挣来的家业!这就是孙家在燕山的第一块根基,也是最牢固的根基!无论是起了一半的墀头戗檐青砖门楼还是大门外石阶上的狻猊兽头石鼓,都让她充满了自信。看看这门楼,看看这石鼓,再看看压着青砖帽的墙垣,谁都知道院墙后是个勋田世家;就算是偶尔抄近道赶着回军营的老军,望见这石鼓都不敢大声喧哗。连带着佃户和庄里的几户自耕农和外庄人说话的声气都要大上几分,并且以孙家庄的人自诩;而且这个称谓也得到了别人的认同。
带着对未来的勋田老孙家的幸福憧憬,她就象个女将军一样意气风发地走下马车。可惜天色已经晚了,庄户人早就吃过夜饭上炕歇息了,旁边根本就没有人来仰望勋田孙家“老太太”的尊贵仪容,只有她留在家的一个丫鬟领着老门房在台阶下迎接她。
冷清的场面让她意识到,这个家的一切都还停留在刚刚起步的阶段。旁的不说,就是仆妇下人都没几个,除了早就有的门房和车夫,就只有在屹县就跟着她的两个丫鬟。家里也该雇点人手了。不过这并不是问题,她今天进城的主要目的就去通过牙行聘请管家和帐房,等他们来了之后,就可以帮着自己出点主意,看怎么能把家事营务得更好。
她很快就从留在家里的丫鬟那里听说,老爷晌午前就回来了。
她嘱咐两个丫鬟把从月儿那里借来的一百千铜钱搬进屋,自己在滴水檐下跺了跺脚上的土,就进了上房。
仲山正趴在炕桌上写字,桌上摊着好几页纸,炕上还放着好几份卷宗和公文,看她进来,就掀了围毡想起来帮她换衣服。她说:“你忙你的,我自己来。”
仲山也就没动弹。他伸着笔在砚台里撇着墨汁,笑着说:“我估摸着小姐和大小姐要留你歇一宿的。一一你怎么就回来了?”
豆儿把狐皮头兜还有裘衣都解下来,拿到屋外抖了抖,回到屋里偏腿坐在炕沿上,拿张干毛巾蘸着帽子和裘衣上残留的水滴,说:“她们是让留的。我不想留”
仲山笑了笑。他知道婆娘的那点心思,她一心一意想的都是怎么让孙家开枝散叶变得家大业大。在这一点上,他们两口子心意相通。不过,真想让这个变得树大根深的话,光靠她领着两个丫鬟肯定不成;即便家里再添点人手也做不到他没说话,而是低下头继续写公文。
豆儿把油灯挑得更亮一些,深情地看着丈夫,等仲山停下笔若有所思的时候,她才问道:“你不是说要到年前才回来的么,怎么这就回了?这才去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