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钱老三打了个寒噤,人也从失神中憬悟过来。他把目光转开,哼一声说道,“我还能说啥?我屁都没放一个,就喊他们自己过来看大人身上的伤!”他眯缝着眼睛,瞪着帐篷外白晃晃的世界,良久啐了口唾沫,冷笑道,“遭他娘的!真不知道那些卵子混帐成天价都在想啥!不就是招了几个诃查根当边兵嘛,屁大点的事情,都问他娘的三四回了!”
包坎乜他一眼,冷着面孔低声呵斥道:“小声点!大人刚睡着!”
他的话就象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本来还有点嘈杂言语的帐篷里立刻就清净下来,连那些听不懂汉话的诃查根也紧紧地闭上了嘴。营帐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商成一起一伏的轻微鼾声。外面草丛里有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在唧唧地鸣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水塘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从某个地方传来几声低低的啜泣。
看自己的冒失并没有把商成惊醒,钱老三轻轻地吐了口长气,悄声问道:“今天军医来过没有?”
包坎点点头,说:“来过,刚走。把伤药给大人换过了,还让吃了付药,说再将息两三天就没事了。”他从铺边的草丛里拎过个干粮袋子,翻出块裹着红枣的白面馍,掰一半递给钱老三。“大将军托人捎来的,都有份。”说着,就把另外一半放回干粮袋子。
钱老三看了看馍,说:“给大人留着。”
包坎温情地看了好朋友一眼,说道:“大人已经吃过了。大家都是一人半个,吃不饱,也就是解个馋。”
钱老三固执地说:“我不要。”
包坎也没再劝说他,把那半边馍也放回去。
过了一会,孙仲山也回来。
和钱老三一样,刚刚从“假职”正式升任西马直指挥兼边军营校尉的孙仲山,脸上也没有欣喜的表情。他问了下商成的伤,又吃了半边馍喝了几口水,就坐在一边再也没说话。他的眉头一直紧紧地蹙成一团,眉心都拧出个“川”字,显得心事重重。
赵石头把零碎的物件都收拾好,八叉着腿斜靠着裹成堆的被褥坐在铺上,问道:“咋咧?不舒服?还是伤口灌脓了?”他知道,孙仲山在袭粮库那一战里肩胛上被敌人劈了一刀,虽然入肉不深,但是伤口很长,伤得不算轻。
孙仲山没答话,只是唆着嘴唇摇下头,表示自己没事。
赵石头凝视着他,想了想,再问道:“是不是你写了缴上去的文书,被上头挑出刺了?”本来这份记述来回经过的文书,应该由商成来写,但是商成一来有伤在身,二来又刚刚被卸了职,所以就只能由代理他职务的孙仲山来写。
“文书上的事情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些枝节小事可能没写清楚,解释了就罢。”孙仲山笑了笑。他不想让石头为自己担心。
包坎窥着孙仲山的脸色说道:“那到底是怎么了?”
孙仲山不吭声。良久,他才说道:“知兵司一直在问大人的事情。翻来覆去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