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卿的意思是?”
“我朝应该聚集甲兵,趁势北伐大齐,如此,方为上策……”
“——通昭兄,你是昏了头吗?江陵可是我朝必取之地,至关重要。怎么你却略过这里先去征讨大齐?”章昭达不满的拧起眉头,“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你却要将此机会葬送!”
陈霸先接过萧梁的烂摊子之后,南朝满目疮痍,经过陈朝几代君王的努力,南朝的国力终于恢复起来,稍微有能力腾出手去收复失地了,这种时候,吴明彻不先攻打如同一枚钉子钉死南朝的江陵,反而想要直接渡江争夺江淮,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陈顼面色变化了好一阵,摇摇头,道:
“不可,我朝刚刚与齐国订盟,朕的乐昌已经嫁过去了,两国开通边贸,互为姻亲,共伐周国,若是朕忽然撕毁盟约,怕是要背上不义之名。朕不愿为之……”
“——既然你提了,那吴卿就不妨说说你的理由。”
陈顼摆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一干臣子,等着吴明彻开口。
吴明彻的脸上一阵阴晴变幻,最后,道:“其一,臣觉得我朝数万大军兴师动众,未必能拿下江陵,江陵险要,我朝屡屡攻伐都未能如愿,这一次想必也绝不会容易,况且那坐镇在江陵的陆腾、王操,也不是等闲之辈,我朝攻之,根本占据不了什么优势……”
陆腾是天下名将,极擅用兵,天和四年,章昭达率大军五万、战船两千征讨江陵,陈国偷袭,周将束手无策,只有陆腾大开城门,率甲士奋勇厮杀,大破陈军,接着,陈将引水灌江陵,陆腾又率着甲士在西堤大破陈军,斩首千人,陈军败走,江陵得保。章昭达少有败仗,却在陆腾身上狠狠栽了一个跟头。王操也是保萧梁基业的不世功臣,此二人声名显赫,不是易予之辈。
“其二,如今齐国弱,周国强,我们应当先去打齐国。”
“可两国订下了盟约……”
“——盟约存在的意义就是撕毁!”吴明彻猛地抬头,眼神凶煞如狮,“臣知道陛下的打算,如今周国最强,所以陛下想要和齐国订盟,围攻周国,可陛下您怎么就知道齐主高纬他就不想要坐山观虎斗?周国是猛虎,齐国是强龙!周国据崤函之险,因为宇文泰、宇文护的经营才逐渐壮大,就这样,也仅仅在战事上与齐国持平,不错,高纬是个有为之君,若不是如此,臣一定赞同陛下攻伐江陵,可他是!高纬野心勃勃,等他壮大国势,跟当年的高欢、高洋一样,甚至更强,陛下觉得天下谁会是他的对手?一纸盟约真的能让他束手吗?丢了江陵,我们最多无法北征,无法收回荆襄和蜀中……可齐国手里攥着江淮,那是悬在我朝头顶上的利剑!”
陈顼陷入了沉思。
吴明彻依旧在陈述着,“与其坐等他来日壮大,不如我们先主动下手,等到占领江淮,坐稳江山,再图谋江陵不迟……一直以来,天下人都觉得我们一定会攻打江陵,齐人必然也是那么以为的,我们造出声势,佯装要攻江陵的样子,实则聚吴兴、镇江、金陵重兵渡江北上,定然可以打齐人一个出其不意!”
“——荒谬,攻江陵险,攻江淮难道就不险了吗?吴将军莫非觉得北边的卢潜、皮景和这些人是摆设不成?我们的细作早就探明了情报,齐人在寿阳、历城、南谯、秦郡屯有重兵数万,你要多少人、多久时间才能拿下?”
章昭达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
“我朝最弱小,立场要坚定,朝秦暮楚、摇摆不定是大忌!若是早一年齐主尚未亲政之时,什么都好说,要打江淮老夫第一个响应,只是现在时机实在不对……
“陛下,若是我朝纠结十数万大军北伐,却毫无建树,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用老臣在赘叙了吧?我朝会变成众矢之的!周国、齐国会群起攻之……”
“萧梁余孽还在江陵一隅苟延残喘,难道陛下不想得此大功以告宗庙吗?”
陈顼摇摆的心顿时犹如被一柄重锤砸中。
陈氏夺了萧氏的江山,是南国之主,可周国扶持起西梁这个傀儡政权,为的什么?就是在向全天下宣告:梁朝宗室尚有骨血。这是在挑衅陈国存在的合理性!
陈氏先君都想要拿下这个地方,可一直未能如愿,若是他可以讨平此地,谁还会不服?谁还会拿他得位不正来说事,除陈霸先之外,他陈顼就是第一人!
“朕已经决意,今年秋末征讨江陵……吴卿,有什么话,也不必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