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批人不干了,反驳道:
“另寻时机?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况且,宇文宪这一次动用如此多的兵马,其目的肯定不止是想要拿下宜阳这么简单!
我看,宇文宪的目标是汾北!
等到宇文宪把我们布置在汾北的城池全数攻下,使洛阳、晋阳首尾不能呼应的时候再另行打算吗?
到了那个时候,我军要想取得胜利难度会高出十倍百倍!”
“——那也不能就这么莽撞的就胡打一气呀!”
“你说何人莽撞?左相领兵多年,深知战阵之道,他还用你教吗?”另一些人立即回敬。
两边谈不拢,眼看又要掐起来,却听到“砰”的一声脆响,他们纷纷扭过头,看向皇座。
地面上,一个精美的漆盘已经碎成了好几片。
高纬放下抬起的手,“手滑了……”
高纬不想理这些人,眼睛瞥向一直安安静静的唐邕。
“唐卿也看过了左相、兰陵王的奏章,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唐邕嗫嚅了片刻,方才道:“说实话,臣也觉得左相这个方案实在太过冒险……”
一些本来就持反对意见的臣子喜上眉梢。而另一批勋臣则是怒目而视,觉得唐邕这个小白脸书生真是朽木不可雕。
“不过……”
唐邕很神奇的来了一个转折,“臣觉得,左相的方案虽然很惊险,但却毫无疑问,是正确的选择!”
勋臣们的情况顿时倒了过来,支持斛律光的喜上眉梢,反对意见的看着唐邕的眼神类似于“朽木不可雕”。
高纬悄然挑了下眉,问道:“何以见得?”
唐邕道:“臣这些日子都有仔细观察前线战报,心里一直有些疑惑……
宜阳,只是一个小地方,即使伪周占下来了也伤不了大齐多少分。
对于我大齐而言,顶多就是少了一个前哨而已,无关痛痒。
丢了,我们还可以从汾北一线找回来。
但是宇文护、宇文宪又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聚集兵甲十数万呢?
臣推测,宇文宪的根本目的,根本就不是宜阳。
他就是要引诱左相大军上钩,想要拖垮我大军……”
斛律羡拧眉沉思,沉声道:
“说的是,根据战报来看,宇文宪在洛阳城下屯兵十万之众,却根本不与左相大军做纠缠,早早便退回了定陇、宜阳一代,并且在诸多险要之地修筑了城池。
而且只防守,根本不与我军攻城野战,保存实力。
而且我军的大后方时常遭到周军侵袭,长此以往,我军粮草供应一定会受到威胁。
看来宇文宪是要依靠自己人多势众,拖垮我军……”
“说下去……”高纬冷静的思考。
唐邕接着分析道:“左相想要彻底打败宇文宪,但是宇文宪依仗地利和我军纠缠,他要是不倾尽全力,我军根本就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左相和兰陵王选择在安邺和宇文宪决战,也绝非多此一举!
宇文护所图甚大,我军从定陇宜阳败退,宇文护一定会想着乘胜追击!命宇文宪东出洛阳,命韦孝宽牵制住晋阳。
如果不将宇文宪彻底打败,那么危及的就不止是宜阳、洛阳了。
我军在汾北多年布置也会灰飞烟灭,我大齐将会处在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斛律羡倒是和唐邕很有默契,补充道:
“是呀,不让宇文宪、宇文护栽一个大跟头,不仅宜阳保不住,在汾水我们也不会占到多少便宜,周军随时可以抽调兵马北上支援……
汾北有许多我军修建的城池,是用来对付玉璧的钉子。
宇文护一定不会想要留着这些钉子,一旦周军得势,这些钉子被拔除就是迟早的事。
到时,我军就很难对玉璧产生威胁,而周军出入我大齐边境将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左相这最后一步,实在是过于冒险了……
臣认为,有必要驳回左相!
让左相退居汾北,警惕韦孝宽,而不是打雍州的主意!”
唐邕摇头苦笑道:“他要打雍州,同州的宇文护岂不会与他拼老命?
万一韦孝宽在背后给咱们来一下,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问题!”
“来不及了……”
斛律羡叹息了一声。
他最了解这个哥哥了,斛律光递上这个奏章并不是来征求枢密院的意见的,而是来通知他们的。
现在斛律光恐怕已经是箭在弦上了,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他叹息一声,对皇帝谏言道:
“陛下,唯今之计,我们只有让段太宰出兵坐镇了……
有他在,无论左相与宇文宪此战是胜是败,也当可稳住局面!”
高纬思索了片刻,道:“准!……”
此时远在安邺城郊的一场战役,两边人潮疯狂碰撞,翻出了美丽的浪花。
厮杀声鼎沸,盖过了云层之后的雷鸣。
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