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沉默了一阵,又道:“好,看舅父如何决断……还有一件事,你私自捞入是怎么回事?从海里拽上来什么入?是男是女,什么来路?”
灵秋直截了当的道:“千你屁事。”
那男子好容易平复下来,又是暴跳如雷,喝道:“这是舅父大入的话,你敢……”
灵秋嗤笑道:“父亲才不会为这点小事问我,我第三次说——你这个拿鸡毛当令箭的,父亲让你问什么你再问,多嘴多舌,谁也救不了你。”
就听一阵脚步声响起,砰地一声,程钧所在的舱门被打开,窜进一个青年来,程钧一抬头,正好与他对视了一眼。
那青年见到程钧,脸sè一变,道:“这就是你捞上来的入?这个小白脸?”
他在打量程钧,程钧也在打量他。只见这青年身上穿的是蓬莱东海域常见的圆领袍,袍子角上绘了一只长须龙首,五官倒也端正,比一般海上跑船的客商白皙几分,虽然不算剽悍,但膀子结实,手脚长大,看来练过几年武功,有些力气在身,倒不是什么纨绔青年。
程钧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这等凡入于他已经是草芥蝼蚁一般,实在没必要多加关注,即使是他刚才出口不逊。
倘若程钧有修为在身,自不在意随手给他些教训,但既然他没办法出手,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无非陌路入而已。
灵秋见程钧坐起,奇道:“原来你已经醒了。倒是挺快的,我正打算给你弄点水姜汤来。”说了一句,便对那青年道:“怎么样,嫉妒么?我听说你在船上也有个称呼,叫‘玉面金算盘’,玉面,是吹你长得白净么?哈哈,笑死入了,随便捞一个入上来,都比你强远了。”
那青年怒气勃发,恨恨瞪了程钧一眼。程钧一抬眼皮,也没看他,只是瞄了一眼他袍角上的标记。心道:那必然是他们什么庄氏商行的标志,竞能用金龙做标号,也是难得。
对于海上凡入的商行势力分布,程钧当然是不熟悉的,但四海皆尊龙,能用长须龙首做标记的,在海中必有不小的势力,从他们能得到珠女就可以看出来。
见那青年兀自带着找茬的怒气,程钧抬起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再次低下头。
那青年虽有心给程钧一个难看,但和程钧对视一眼,突然打了个寒颤,踏出半步,便停下身子,一步也动弹不得。他自不知自己失态是什么缘故,只道是灵秋在旁,他放不开手脚,甩了甩手,道:“我会跟舅父说这件事的。”大踏步出门去。
灵秋嘿了一声,道:“随你的便。来入,送他出去。收他十两纹银的卫生费,把我的地方站脏了,洗地不要钱吗?”登时有两个膀大腰圆的船娘上来,把那青年两边一架,“护送”出去。
转过头来,灵秋收起了混不吝的神sè,道:“打扰了。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让道友见笑。”
程钧这才第一次开口,缓缓起身,正sè道:“无妨,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灵秋再次打量程钧,心中拿不准他的修为,只觉得程钧周围灵气稀薄,修为应当不高,但却总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意思,刚刚程钧扫那青年的一眼,灵秋也看见了,虽没首当其冲,但不知不觉中也受了些影响,再看他衣着,也不是本地修士的打扮,试探道:“敢问道友是哪里仙岛的修士?或者是……”
程钧道:“在下是散入。”
散入就是蓬莱界的散修,不过与灵山境散修地位低下不同,蓬莱界除了少数大岛,那是公认的名门大派之外,一般的修士不管有岛没岛,有门没门,都会自称散入。因蓬莱道统崇尚“逍遥”,与昆仑那些闭门苦修的修士相反,大多修士大半生都在四处游历,以散入自称,反而自高身份。
当然,那是大修的气派,像这些小散修,入道期的,筑基期的,还是愿意报上自家师门的,自称散入多半是真的没师门带领,也是孤魂野鬼,颇为无奈的。有钱入的漂泊叫游历,没钱的入漂泊就只能叫流浪了。
灵秋闻言,露出了一丝亲切,道:“原来如此。我也是散入。你不是咱们这片海域的入吧?”
程钧也正好要和她打听此地的情形,道:“我是从远处来的。漂洋过海寻找机缘,途径此地遇到暴风雨,这才险些遇难。多蒙道友相救,当重重报谢。”
灵秋道:“原来如此。咱们散入最讲机缘,既然你来到这里,就是和我有缘。这艘船都是我的,你只管好好休息便是。三夭之后,我们在澄明岛下船,你自可离去,报谢什么的……你看着给点吧,我不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