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太建三年、北齐武平二年，十一月。</p>
傅縡和侯胜北完成了出使的任务，踏上了返程。</p>
北齐也同意了北周恢复旧交的请求，派出了两路返聘的使者。</p>
派往北周的使者为侍中、太常卿赫连子悦，其高祖为西夏赫连勃勃。</p>
赫连子悦此前任吏部尚书，虽清勤自守，然则既无学术，又阙风仪，人伦清鉴，去之弥远。</p>
一旦居选任铨衡之首，大招物议，由是改任太常卿。</p>
侍中、太常卿之位虽尊，以这样的人物出使，北齐对此事的应付态度可想而知。</p>
另外一边，派往南朝的使者为卢叔虎之族孙，太子中庶子卢臣客，其姊为任城王妃。</p>
卢臣客风仪甚美，少有志尚，雅有法度，好道家之言，此番以本官兼散骑常侍返聘。</p>
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其他无可挑剔。（注1）</p>
太子舍人李湛，字处元。涉猎文史，有家风，兼常侍，为聘使副。</p>
赵郡李氏的这一支，李浑与弟李绘、李纬俱为聘梁使主，如今李湛又为使副，是以赵郡人士，目为四使之门。</p>
卢赵两家的俊才出使，背后代表的势力，重视程度，一目了然。</p>
……</p>
回程正值进入冬日枯水期，大部分河道的水量仅占全年的十分之一，水位最低处只有三尺。</p>
轻舟还可通行，楼船吃水约有一丈，那是没有办法了。</p>
天气也是一天天地转冷，需要披毡抵御严寒。</p>
侯胜北在北方待过数年，又历经军旅能抗寒暑，尚且可以适应。</p>
傅縡虽说是祖籍北地，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江南人士，初次体验北方寒流，冻得够呛。</p>
侯胜北心想如果冬日用兵北方，还得大量准备毛毡才行。</p>
待到了黄河，已是河面结起了朵朵冰花。</p>
本地向导说，冰花虽美，却会对水流狭窄处、拐弯处、以及堤坝薄弱之处形成损害，造成河流决堤，引发洪灾。</p>
等到冬春之交，解冻开封之际，数不清的大小冰凌浩浩荡荡地顺流而下，气势磅礴如同白色巨龙。</p>
然而这在当地人眼中却是一番恐怖的景象。</p>
由此引发的洪水，正是大河四汛中的凌汛。</p>
侯胜北问是哪四汛。</p>
向导说大河一年四汛，乃是清明后不足一月的桃花汛；初伏开始的伏汛；立秋至霜降的秋汛；以及冬春之交，冰凌融解之时的凌汛。</p>
侯胜北再问有没有应对之法。</p>
向导苦笑一声，平民百姓除了乞求上天保佑，还能如何？</p>
除非官府组织动员破冰，但是前些年山东大水，饿死无数，僵尸满道，不见朝廷赈灾一丝一毫。（注2）</p>
向导不敢再多说，无言化为一声长叹。</p>
……</p>
一路向南。</p>
虽然是枯水期，吕梁三洪的水流没有那么汹涌，船家也是小心翼翼，才过了此处险地。</p>
淮河在五十多年前的天监十三年，有过冰封的记录，但是一般不会冰封到不能通航的程度，还是足以通行大船。</p>
富陵诸湖的水深在二丈以上，如果疏浚百里河道，或是等到春水涨时，大船仍然可以一路开至淮州。</p>
经广陵，再渡过大江，侯胜北终于赶在年前回到了家中。</p>
有个惊喜，已有两年多不见的三弟侯秘从岭南来了建康。</p>
只是他腰间系着白带，手捧着一个小小的坛子。</p>
侯胜北登时心下明白，那个骑艺冠绝天下的北魏名将之后，七千白袍军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人，曾经做过“太上皇”的老人，还是故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