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泰二年，六月十一日。</p>
连续下了一日两夜的大雨。</p>
雨方停，陈霸先集合诸将召开军议，准备和北齐军决战。</p>
“主公，我军二月起兵攻打江州，六月回军，一路且战且行，四个月历经千里往返，已成疲师。”</p>
周文育道：“此时与敌大军决战，恐有不利。”</p>
“建康屡遭战火，四方壅隔，粮运不至。”</p>
徐度也道：“如今户口流散，征求无所。我军缺粮少食，士卒饥饿疲惫，恐怕难以力战。”</p>
麾下的首席猛将和谋主都是如此说法，陈霸先不置可否，再问一人。</p>
“安都，你怎么看？”</p>
“景德和孝节所说乃是实情，然我军艰苦，敌军也艰苦，此时正是考较两军意志之时。”</p>
侯安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机会让了出去：“胜负之机，请荀深明为我等言之。”</p>
荀朗站起，向众人拱手。</p>
他率领数千人马来援，乃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p>
荀朗伸出手掌竖起，五指张开，手指修长有力，声音清亮穿透人心。</p>
只听他坚定道：“敌军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决战，我军其利有五。”</p>
“其一，这场大雨，平地水深丈余，北军昼夜坐站于泥中，只能悬釜而炊，困顿不堪。而我军屯兵台城和潮沟北路，地高且燥，水退路干，还能轮班休整，士气未损。”（注1）</p>
“其二，北军诸将，或为高敖曹旧将、或为河东名门、或为鲜卑种。名位相侔，裴英起以侍中为军司，萧轨与李希光并为都督，军中抗礼，不相服御，竞说谋略，动必乖张。（注2）萧轨名为统帅，实则难以指挥自如。而我军诸将皆英勇忠诚，主公如身使臂，进退得宜。”</p>
“其三，北军主力为高敖曹旧部汉军，并无鲜卑嫡系部队，齐帝恐有消耗之意，其军各将未必有效死之心。而我军背靠都城，再无退路，必然拼力死战。”</p>
“其四，北军此前攻侯将军梁山不克，阻周将军回援不成。至建康与我数战，胜少而败多，已然锐气受挫。而我军虽疲，有三吴之兵生力来援，士气高昂足可一战。”</p>
“其五，我军于瓜步获敌军粮万斛，皆为陈粟，可见北军的补给已近极限。又于江乘获其船米，北军只有杀马驴为食，可知其粮已尽。”</p>
荀朗每说一条，便屈起一指，将胜败之机娓娓道来。</p>
众将纷纷点头称是，无人异议。</p>
“因此。”</p>
言罢五胜五败，荀朗握起拳头，振袖一挥：“我军只需饱食一顿，振奋士气，敌饥我饱，决胜正在此时！”</p>
“说得好！”</p>
陈霸先击节赞道：“不愧是荀深明，果然深明兵法。传我将令！”</p>
贞威将军、建康令孔奂搜集整备军粮。</p>
仁威将军侯安都并荀朗率一万人为先锋。</p>
武威将军周文育并胡颖率一万人为次锋。</p>
安东将军吴明彻五千人为左翼。</p>
安西将军沈泰率五千人为右翼。</p>
车骑将军陈霸先率周铁虎、程灵洗、钱道戢、裴忌、杜棱、韦载等二万人为中军。</p>
信武将军徐度率五千人为合后。</p>
全军合计五万五千人，明日决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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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决战了吗。</p>
侯胜北安顿好自己的一什人，和部下们一起胡乱喝了些薄粥。</p>
晚间听阿父说了军议的结果，侯胜北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p>
这次主公让阿父担任先锋，可能是凶汉之前的发言露怯了吧？</p>
从去梁山立栅算起，这场大战绵延一百余日。过去了小半年，拖得所有人筋疲力尽，也该有个结果了。</p>
侯胜北走出营帐，望向天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