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没有避退,而是用一种很严肃的目光凝望着李白河,如果李白河凝望着他的目光一样,两个人相互对视着,视线在空中碰撞,绽放出一道看不见的火花。
大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我不是无的放矢,我有自己的计划。”
李白河沉吟着,道:“说来听听。”
“联合附近的村落,结成联盟,同时派人去云营求援,只要我们能在云营到来之前顶住,明溪村就能够保住。”
“如果北山妖王亲自出手呢?”
“不可能。”大山摇摇头,“他不知道喜儿的父亲故去的消息,会顾及到他的存在,不可能一开始就露面。”
李白河手捏着三寸长须,沉声道:“有些道理,”摇摇头,话锋一转,又道:“但还不够。”
“哪里不够了!”说话的竟是顾喜儿,她站在李白河对面说道。
事出突然,便莫有玄想要拉住她,来没来得及,只能看着她站出来。
不过索性,李白河没有任何气恼的意思,反而看着她,叹息着道:“喜儿,当年的事情多亏了你父亲,这些年老头子我都没有一声谢谢,现在老头我对你说一声,谢谢了。”
躬身见礼。
喜儿并没有避让,因为这是自己父亲应得的殊荣,此刻她不是她自己,而是代表着她的父亲,代表着拯救明溪村的英雄,英雄理所当然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见礼之后,李白河恢复了之前的冷峻与谨慎,看向顾喜儿的眼神里,也没有了之前的怜悯与崇敬,而是毫不加掩饰的淡然。
喜儿知道此刻的李白河又回到了祖宗长老的状态里,此刻他需要顾及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明溪村,明溪村里的所有村民。
所以他不得不冷酷,也不能不冷酷。
喜儿道:“我认为大山哥说的有道理,联合附近的村落,我们明溪村未必支撑不到云营抵达,山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云营的探子不可能没有听道任何风声,说不定已经派人过来了。”
“那也只是说不定而已,”李白河痛心的说,“现在云营大帅叶胜天重病垂危,没有他的将令,谁敢私自调兵?就算副帅也不行。”
“不是还有我爷爷吗?”喜儿倔强的道,“还有韩大哥!”
李白河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形象,淡漠、平和、安静,像是个白面书生,这样的人在明溪村本不应受到重视,但自从出了顾喜儿的爹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敢于小看书生,说不定他就是大高手。
李白河下意识摇了摇头,将这个可笑的年轻抛出脑外。喜儿爹爹的事情只是个例外,既然是例外,就难以复制,这苍澜国哪里有那么多高手。
思忖到此,那原本动摇的心又坚定下来:“大山,我看还是撤了吧。”
大山摇了摇头,道:“李老爹,不能撤,这一撤人心可就散了。”他目光四游,看到的尽是渴望的眼神。
渴望留下战斗,渴望撤退,但没有渴望逃离,没有渴望舍去,那些渴望撤退的人,眼神里藏着一种晦涩的伤痛,他们不是不知道,只要一退,明溪村就没了,即便以后再会来,也不是从前的明溪村。
他们生于斯长于斯,早已习惯了待在村子里。
出去。
对他们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念头,就连想想的可能也没有。如同大山所说的,他们是明溪村的人,倘若明溪村没了,他们这些人就像无根浮萍一般,随波逐流,最后渐渐枯萎。
李白河显然要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现在全村的人几乎都在这里,包括妇女和小孩,有一个算一个,我们举手表决。”
“李老爹,你——”
大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白河打断:“大山,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要保护的东西,我不能否认你的想法,你也不可能否认我的念头,这样吧,就交给大家来决定。”
大山咬了咬牙,喝道:“好!”说完扭身面向所有人,大声喊道:“同样誓死抗敌的人举起手!”
一只孤零零的小手举起,是虎子,他第一个举手,大山含笑点了点头。接着是顾喜儿,她也举手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人,再没有哪怕一个人举手,所有人就像死去了一样,都变成了默无声息的雕塑。
大山皱了皱眉,又一次大喊起来:“所有誓死抗敌的人,都给我举起手!”雄壮的声音化作肉眼可见的音波,撞击着所有人的大脑,直将他们的脑袋撞击的嗡嗡作响。
那是一种沉浸在内心之中的堂堂之音,是一种不可被磨灭的声响。
安静,祠堂外没有声音,就像风声也没有,好像风都冻死了一般。
终于有人颤巍巍的举手,一个女人,虎子的娘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这个并不漂亮的女人脸上浮起两片红云,但那只手依旧高高举起。
晃动、颤抖,可没有任何放下的意思,就像一支笔直的标杆,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