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三声断开的、分明的敲门声在空寂的长廊中响起,那深邃的声音仿若鼓点,锤击着聂青青的心脏。
她的心脏情不自禁的很这声音的频率一齐跳动。
噗通!噗通!噗通!
她听见了自己断开而分明的心跳声,接着房间里飘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请进。”
声音很平静,镶嵌在天地间的一湖碧水。
聂青青没有依照声音的提示直接进入房间,而是愣在了门口。她的手悬在半空,不是前进还是后退,她的眼睛闪烁着别样的光,充斥着一种名为有犹豫的东西。
聂青青看了她一眼,长长的吸了口气,说道:“进去吧,该面对总要去面对,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聂青青深深的看了韩闯一眼,泪花就泛动在眼眶周围,仿佛随时会落下。
“恩。”
她应了一声,用颤抖的手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背阴;房间里只有普通的家具,一张床,几把木质的雕花椅子,两支摆满了书的书架,还有一张宽敞的书桌,他们要见的人,正坐在书桌背后。
韩闯还记得那个丰神俊秀的男人,曾经的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岁月仿佛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而此刻再见到他时,韩闯几乎不敢承认面前这个满头银发,带着墨镜,将枯瘦的身体蜷缩在椅子里的人,就是聂妄心——那个雄心勃勃的家伙哪儿去了?
聂青青再也忍受不住煎熬,泪水就这样落了下来,晶莹的泪珠就像珍珠,在面颊长拖出两道长长的水线。
“你们来了。”聂妄心开口,他看也没看门口的方向,而明显是用耳朵听的,他侧着身姿,仿佛尽力让耳朵贴近一般。
聂青青颤声道:“你的眼睛——”
“瞎了。”他的回答格外坦然,坦然的没有任何隐瞒,或许他觉得,在女儿面前,根本就需要所谓的故作坚强。
“怎么弄的?”聂青青抽泣了两声,忍住了泪水。她这话有些明知故问的味道,但依旧习惯性的问了。
聂妄心安静的一笑,淡淡的道:“不小心。”
“不小心!”聂青青就像一只被踩中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了语调,“这就是你的答案,一句不小心吗?”
聂妄心脸上的笑容消失,代之以冰冷。
“好久不见,你就这样和爹爹说话吗?”
“我没有你这样的爹爹。”聂青青冷冷的说,可韩闯分明就看见,泪水已经决堤。
可聂妄心看不见,非但看不见,甚至听不见,聂青青很仔细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如果光凭耳朵,没有人认为她在哭。
事实上,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聂妄心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来不是为了对我兴师问罪的吧。”
聂青青冷冷的道:“不是,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聂妄心笑了笑,摊开两手说道:“怎么样?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除了瞎了没什么变化。”
又是一句谎言,如果头发从半灰半白变成满头的银发,曾经健硕雄壮的身躯变的骨瘦如柴,永远站着的身体,此刻却卷缩在一把木质的小椅子里也算没有变化的话,那这个世界可真的是永恒不变了。
聂妄心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只是他瞎了,看不见;当他看不见的时候,就可以不用承认这一事实,尽管他心知肚明。
韩闯开口说道:“好了,我们不是来许久的,说说你让莲花找我们过来的目的。”他的声音被一种可以伪装出来的冰冷所包裹。
聂妄心叹了口气,耳朵侧向韩闯的方向:“韩闯,”他说,语声稍停。
韩闯有理由相信,倘若他没瞎,倘若他的眼睛没有被那一架硕大的墨镜所遮掩的话,眼睛里一定会流露出复杂的目光。
就像每个父亲对自己的女婿一样——爱恨交加。
一方面,他们会觉得自己的女儿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归宿;另一方面,则会认为是女婿将女儿从他们身边夺走;这是一种复杂的、难以用语言的来形容的情感。
“青青还好吗?”他问。
他没有问聂青青而是问韩闯,因为他怕多和聂青青说一句话,自己怯懦的一面就会流露出来。
他一向以坚强的面孔视人,从不愿意流露出自己的软弱。
韩闯看了聂青青一眼,说道:“很好。”
聂妄心笑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弧线。
“你呢?”
“我也不错。”
他又笑了笑,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说着一些这就好了之类的事情。
看着此刻陷入家长里短中的聂妄心,韩闯忽然叹了口气,曾经的他是那么的雄心勃勃,而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以思念家人来掩饰脆弱的普通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