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段话完了,宣旨太监歇了一口气,放缓了语速,却加重了语气,接着宣读:“……淳和公主郑氏宛澜秀毓名门、温慧柔嘉、纯良端庄、贞静娴雅,堪为朕之妃妾。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今册为从二品妃,赐封号‘淳’,授银册银印,即刻入宫伴驾。钦此。”
一旨即出,观礼宾客还罢了。一众郑家人简直是惊呆了。放眼郑氏数百年历史,无论嫡出庶出,哪怕是做继弦,郑家女儿也从来没有给人当过妾侍!这封圣旨当中的“妃妾”二字深深地刺痛了郑家人骄傲了数百年的心脏,他们感觉到了深深的耻辱!
武令媺一眼扫过去,只见昌国公满脸的不敢置信,霍然扭头看住了东昌兰真公主,那眼神简直是要吃人!她估摸着,昌国公恐怕不知道淳和公主进宫不封后而是为妃。这件事,东昌兰真公主瞒了丈夫!
而跪在地上的昌国公世子更是猛地抬起头来。不负武令媺重望地厉声叫道:“不可!”
世子满眼的绝望。同样望着自己娘亲的眼神全部都是受到欺骗之后的痛苦。他事先知道不假,可后来被他娘巧言骗过也是真。他以为皇上亲临,圣意会改,没想到是他太傻太天真!
一时间。自昌国公郑云堂以下。包括派人给武令媺送去圣手血书的昌国公之弟郑云阁。所有郑家男人都朝上首皇帝之座重重磕头。昌国公当场掉泪,大声泣道:“求陛下收回成命,微臣有祖训。凡是郑氏女儿都不能被人纳为妾侍。求陛下怜悯!”
一众郑家男人便重重磕下头去,异口同声:“求陛下怜悯!”
武令媺在心里冷笑,她看见淳和公主俯首于地,娇躯微微颤抖,却并没有出言请辞。显然,这孩子应该早就知道了圣意。而东昌兰真公主面无表情,仿佛三两下就将脑门磕肿了的男人不是她的丈夫和儿子。她跪坐于地一动不动,只有腮帮子在轻轻颤抖。
在心里思忖片刻,武令媺眉梢微挑,对小皇帝的心机也有了新的认识。小皇帝应该不是不知道郑家女儿从不为人妃妾,但如果先行宣读承认了武延嗣身份的圣旨,这件事便落到了实处,再反悔就来不及了。所以要先得到他想要的,他才会给兰真公主想要的。
好好的一场冠礼就这样完蛋了,武令媺倒是同情昌国公父子。那对母女虽所得不一,但在这件事上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却听高座之上小皇帝唉了一声,长长地叹气,拉长了语调道:“郑家竟然有这样的祖训?朕孤陋寡闻了。昌国公,对不住,是朕唐突。既然昌国公不肯,朕也不好强求。此事是朕不察在先,便不追究郑家抗旨之罪了……”
“陛下,臣的女儿有话要说。”东昌兰真公主突然出言打断小皇帝假惺惺的表演,心里也恨得滴血。
“宛澜表妹请讲。”小皇帝立马温文尔雅。
淳和公主终于抬起满脸泪痕的俏脸,也不站起身,一路膝行至昌国公面前。她对昌国公重重地磕下头去,只一下就见了血,可见是当真用了力的。昌国公心疼地扶住她,她却用力挣脱了父亲的手臂,臻首伏于地面,流着眼泪说:“爹爹养育之恩,女儿不孝,今生不能报,来生再做爹的好女儿。”
昌国公一听,心生不妙,急道:“女儿,切不可胡思乱想……”
淳和公主却好像没听见父亲在说话,自顾自地道:“女儿真心恋慕皇上,愿意入宫为皇上妃妾。女儿辱没了郑家数百年清誉,实在不敢再当郑家女。女儿,自请出族!”
昌国公嘴唇剧烈颤抖,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其余的郑家人也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自郑家立足于会州以来,从来没有一个郑家女儿因于家族清誉有碍而被开出族籍,更别提自请出族了。
昌国公心如刀绞,老眼含泪,低声问:“女儿,你当真要如此?你连爹爹都不要了?”
淳和公主不敢看父亲含泪的眼睛,哭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头接一个头地磕在地上。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青石砖上刹时便沾了血迹,刺目惊心。
昌国公悲叹一声,对上首的皇帝叩首道:“微臣会将小女逐出郑氏,她此后种种皆与我郑氏无关。但是,还请皇上允准,微臣要与东昌兰真公主,”他重重地吐出两个字,“和、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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