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武宏嗣知道,不要说八凤豹辇的车体,就连它的车辕都是用巫木制造。他的皇祖父为了确保爱女太平玉松公主求学路上安全无虞,除了巫木还耗费了别的诸多奇珍,命皇家机巧局专攻机关利器的工匠精心设计、费时大半年才打造出这辆外观平平无奇的车辇。
而那两头眯缝着褐色大眼、懒洋洋迈着轻盈步伐走路悄无声息的雪豹,来自与大周朝还相隔了楚国的遥远极北冰原,其珍贵程度并不在巫木之下。
被某人恶趣味命名为白面和白糖的两头雪豹,刚出生就被蒙上眼睛,辗转数千里送进了乾宁宫的长乐殿。它们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玉松公主,与她一同长大。它们只对她忠诚不二,哪怕一起来到大周的兽奴都不能随心所欲地指挥它们。
黑白分明。在凤辇旁边骑乘一头四肢着地大黑熊的黑壮大高个儿是武宏嗣的十二皇叔寿王。他单手拎着一柄硕大无伦的擂鼓瓮金锤,自己的身高加上大黑熊的身高,差不多赶上了凤辇之上杏黄旗的高度。
坐在辇头的兽奴三声哨响,雪豹又走了几步才慢慢停下,凤辇的轿门恰好对准了学院大门。武宏嗣站得离雪豹如此之近,他又是害怕又是高兴,眼睛亮晶晶的,恨不能亲手去抚摸这些大家伙的柔软毛发。
寿王武宗厚用脚轻碰大黑熊的腹部,大黑熊便乖乖在雪地上趴下。木有办法,大黑熊同学本来是要冬眠的,奈何摊上一个巨力且暴力的主人。在丰美鲜鱼鲜肉、喷香野生蜂蜜与浑铁般铸成的拳头、擂鼓瓮金双锤之间,大黑熊同学果断改变了习性。
“小皇姑小皇姑,今天有七匹马还能站着,上旬共有二十八匹马。你说过四舍五入,你得拿出三瓶玉脂香蜜来”武宏嗣转转眼珠子就数清了还能站着的马数,小脸涨得通红,跳脚向着凤辇大喊,“侄儿攒下的积分可以兑一瓶香蜜了咧”代价是他想方设法弄来的二十多匹好马被猛兽之威吓破了胆,马价还不能与玉脂香蜜的价值持平,损失挺大。
两头雪豹四只如琥珀般剔透通明的褐眼盯住了大呼小叫的武宏嗣。小家伙被吓得倒退好几步,干笑两声向武宗厚深揖行礼,口称十二叔万安。
武宗厚憨笑两声,摆手让武宏嗣免礼。他记挂着自己的另一柄大锤,跳落地以后迈开长腿向无涯巷口迈大步前进。沿途学子们向武宗厚行礼不迭,他温和笑着点头。数年在边军历练,他幼时的暴烈莽撞改变了不少。
“小宏宏,你的能先欠着不?你家小皇姑存货不大够,改天补给你。”从凤辇里传出少女清笑声音,随即车辇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名穿着湖蓝缎袄的白净俊秀少年跳下地,将手中拎着的圆凳端端正正摆在车旁。转身弯腰拱手对武宏嗣行礼,少年的声音轻细微尖:“奴婢见过世子殿下。”
“金统领免礼。”武宏嗣从袖袋中掏出十几枚小巧精致的金梅花递给金生水,笑嘻嘻地说,“上回劳烦金统领送我回府。你走得匆忙,连口水也没喝上,这是我的小小谢意。”
金生水微微一笑,并没有拒绝,双手接过这些金梅花收进袖袋,弯腰行礼谢恩。他家公主有命,皇帝、寿王和康王世子的赏赐可以归个人所有,其余皇族、宗室贵戚以及大臣给赏都必须上交至长乐殿教养嬷嬷孔宜人手里。
到了月末,孔宜人会根据奴婢们和内卫们的工作情况分发厚薄不一的赏赐。公主殿下说这叫月奖。除了月奖,还有半年奖、年奖。长乐殿待遇优厚,能去那儿服侍,可是宫中奴婢们的第二渴望呢。
武宏嗣眼睛只盯着轿辇,忽然咧开小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原来从车里钻出一位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嘴角挂笑,面容端庄沉静。她手里捧着一方银盘,盘上摆有数只玉白小瓶,隐隐有香味儿四散溢开。
“梓臻姐姐,只要你答应替我镶好那支明珠金凤钗,我就把我的玉脂香蜜送给你。香蜜送美人,这是多风雅的事呀”武宏嗣嬉皮笑脸,向这位踩着凳子走下地的少女凑过去,浑然不顾才九岁的他这样调笑有什么不妥。
没有办法,这是家学渊源,武宏嗣的老爹康亲王就是名满数国的****种子。不说太宁城的王府藏有多少美妾,就是楚国安京质子府里,他也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
“臭小子,你能不记挂着小皇姑的美人儿吗?”。一声笑骂,武令媺欠身出轿,站在辇头上手敲了武宏嗣脑门两下,鄙视道,“我还是把欠债给你吧,你小子少惦记我的人。”
“小皇姑小皇姑,侄儿记得几日以后就是您的生辰。那支明珠金凤钗是侄儿想孝敬给您的,侄儿对梓臻姐姐绝对没有非分之想,请您明鉴”武宏嗣双手攀在轿栏边沿,仰起小脸满面正色地瞧着武令媺。
又要过生日了武令媺揉揉侄儿的漂亮脸蛋,在心里长长吁气——七年,有惊无险地走到了大周朝之旅的第七年,明年的日子还会这么平静安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