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两个拖后腿的人,连小女儿都对自己的婚事毫不在意,甚至直言要留在家中不嫁人,缈缈可谓是操碎了心。
容景还安慰她:“不嫁就不嫁了,又不是嫁不出去,是我们瞧不上他们。你看京城里的那些人,哪一个能配的上熹儿的。熹儿这样的姑娘,就合该要最好的人来配才是。”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缈缈就来气。缈缈瞪了他一眼,“那你说说,这个最好的人是谁?”
容景一时语塞。
“我看不管是谁,到了你们爷俩面前,万般好都成了万般不好。”缈缈埋怨道:“都是你,你是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如今连煦儿也跟着你胡闹,现在好了,熹儿自己就不愿意嫁。”
“不嫁就不嫁,我们容家不缺她一口饭吃。”容景暗暗为女儿的选择点头赞赏:“我看熹儿留在家中也好,我和煦儿平日里都忙,她留在家中,不也正好陪着你吗?”
缈缈无奈:“我又用不着她陪我,云珠还嫌在家中无聊,整日要拉着我一块儿出门去。”
“……”
容景义正言辞地说:“她一个外人,哪里有我们女儿重要?”
反正遇到什么事,云珠这个亲侄女就成了外人,缈缈懒得在这个问题上与她纠缠。若是让云珠听到了,两人估计又要吵一番。
容熹有一件事是说对了,不但是她没出嫁,连容煦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姑娘。
小儿子与他爹十成十的像,缈缈从前便听说过无数回,在她出现之前,太后娘娘便为容景的婚事操碎了心,到后来太后都以为容景要孤独终老时,她才出现了。有容景这个亲爹在前头,如今所有人都镇定的很,只觉得容煦的缘分还未到。
可缈缈自己清楚,她与容景是因为一场意外才有了缘分。可她与容景是如何遇见的,更不能照搬到容煦身上去。总不能也让容煦污了谁家姑娘的清白,来个先斩后奏,但凡他敢做出这种事情,缈缈第一个饶不了他。
可小儿子溜得快,一言不合就钻进军营里,她要是再着急,容煦便立刻带着兵马前往边关,一去便是好几年。缈缈就算是再不情愿,也无可奈何。
眼看着别人家的儿女女儿都成了亲,连小温公子也是,云珠都已经抱上了小孙女了,可把缈缈给羡慕坏了。
在这会儿,她可总算是理解了容家之外所有人的着急。
太后还把她叫进宫中去,太后的年纪已经很大,头发都已经花白,老人家还安慰了她一番:“这事情也着急不了,当初容景不愿意成婚,我可是操了不少心呐,可他不想,谁也说不动。他们容家的男人就是这样,要是三言两语能劝动,当初我也不会头疼了。”
缈缈哭笑不得。
容煦溜得快,她管不着,可容熹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倒是能管得着了。
但还不等缈缈再抱着新画像去找她,容熹好像已经察觉到一半,忙不迭地溜出家门,开始早出晚归了。
缈缈都怀疑是不是容景通风报信了。m.
容景自然又是安慰了她一番,缈缈无可奈何,只能由着这父女俩去了。
但事实却没有容景想象之中的那么顺利。
容熹平日里交好的姑娘都定了亲,又或者是出嫁了,她整日往外面跑,缈缈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儿。左右在京城里,她乱跑去哪里也不会出事,缈缈也就由着她了。
当容熹偷偷过来找她,想要问她借书时,缈缈还吃了一惊。
“你何时对这些有兴趣了?”缈缈好奇。
容家的书房里,大半都是父子俩的兵书,只有缈缈一个人对诗篇文章感兴趣。而容熹被爹爹与兄长宠坏了,更不愿意踏进书房里。
“左右就是有兴趣了……”容熹含糊了一声,说:“娘,你借不借我吗?”
缈缈哪里有什么不可以的,听说她想要读书,便亲自给她挑了一些,还叮嘱她读完了之后再来找自己要。但她的小女儿向来不爱这些,缈缈也没有想过她会读完。
谁知道过了没多久,容熹又偷偷摸摸来了。
她把上回借来的书往缈缈面前一放,道:“娘,我读完了,有没有其他的?”
缈缈这下顿时惊讶了,低头看看书,再抬头看看女儿,好像是头一回认识她一样。
容熹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撇开头道:“你不给我,我就去温夫人了,她家的书最多了。”
“你去找了云珠,她还有什么事情能瞒住我?”缈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按照她说,给她又找了几本出来。她劝道:“贪多嚼不烂,你好好读,等理解了书中意思之后,再读下一本,要不然,读的再多也是白读。”
与容煦不同,楚行倒是也想给容熹做老师,可容景受不得小女儿受苦,小女儿扁扁嘴,他立刻抱着女儿跑了。有容景这个爹护着,就算是缈缈想要管教也不行,好在该读的书没少读,至于其他,那就不是容熹的喜好了,这么多年了,也就在容熹小时候给她请过先生。
容熹含糊应了一声,又抱着这些书跑了。
又过了几日,等女儿再来找自己的时候,缈缈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信邪地拿起一本书,随便挑了一句话问她其中的含义。
出乎她意料的是,容熹竟然当真答出来了。
缈缈大为震惊,唯恐因为自己的疏忽纵容,而错失了一个大好的苗子。
“娘,你别这样看我,我也是很用功的!”容熹道:“我把这些书都带回去了,可全都好好读了,还按照你说的那样,把每一句话的意思都看懂了。”
缈缈不信,又抽查了几句,她竟然真的答出来了。
容熹还说:“娘,有没有更深奥一点,这些都太简单了,万一让别人小瞧了我,那怎么办?”
缈缈又是惊讶又是困惑,给她挑了新书之后,回头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小女儿有这个天分,在更早之前,他们早就该发现了,可不会白白耽误这么多年。再说了,好端端的,小女儿为何忽然想要奋进了?
缈缈觉得古怪的很,回头去找容景商量,容景却是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大概是没有人陪她玩了,觉得无聊吧。她乐意上进,这不是好事吗?”
缈缈想了想,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她也终于找着机会,抱着一堆新的画像去找容熹。
这回容熹可什么拒绝的话也没有说,反而认认真真把这些画像看过去。在她挑选的时候,旁边缈缈的视线也逐渐变了。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容熹看完了,才状若不经意地问:“娘,咱们家挑女婿,非得从这些人里挑吗?”
缈缈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你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我当然不是在说这个啦。”容熹指着画像,这些画像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俊才,家世才貌无一不出众。容熹含糊地道:“我们将军府不愁吃不愁穿的,也不一定非得要门当户对吧……”
缈缈眸光一闪,顺着她的话道:“那是自然,你爹已经够厉害了,我们也不是靠儿女来联姻的人家,你未来的夫婿,品行才是最重要的,家世再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此话一出,容熹脸上的喜色几乎要藏不住了。缈缈做了她这么多年的娘,她的眼睛多眨一下,缈缈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等女儿乐陶陶地走了,缈缈收拾起这些画像时,才在心中想:恐怕她的将军要失望了。
缈缈便开始留心容熹在外去了哪儿。
容景掌管着京城布防,全京城的士兵都是眼线,缈缈自己打听了,让人别告诉容景,自己找了过去。
眼看春闱在即,京城里聚集了无数的考生,外地来的考生在京城各处租了小院子,京城的地价高,手中宽裕的,住的就好些,手中紧张的,住的就差些。缈缈便是到了京城里一个有些偏僻的胡同里。
马车在胡同口停下时,缈缈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说容景还是对女儿太放心了一些。
女儿是娇宠着长大的,读的书不多,连拳脚功夫也学了个三脚猫,全因为那父子俩舍不得家中的宝贝吃苦。可偏偏容熹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容景一个不注意,就跑到了这种地方。
这儿的地价便宜,住的人也是什么都有,容熹一个人常常往这儿跑,若是出什么事情,想要呼救也来不及。
缈缈正想着,胡同里便传来了容熹的声音。
“你走慢点,等等我!”
还有另一道冷静疏离的声音接着响起:“容姑娘,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
“这还早着呢,你瞧,我又读了新的书了,这会儿总该能与你说上话了吧?”
缈缈心想:好哇,原来女儿想要上进也是因为外人啊。要是她的将军知道了,估计又该生闷气了。
“容姑娘,我把你送到路口,之后的路你就该自己走了,在下之后还有些事情,恕不能多陪。”
“不行不行,我这才刚来找你呢。”容熹说:“你接下来去哪?你不能陪我,那我陪你好啦!要是路远的话,我还有马车呢!坐我的马车,你就不用多走路,那你就可以多看书,比你自己走过去好太多了,你说是不是?”
“……”
缈缈听在耳中,都忍不住想要捂脸。
她何曾听过女儿这样对人献过殷勤,家中的两个人若是知道了,恐怕容家库房里的武器都得全搬出来了。
缈缈也不禁好奇,另一道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竟然还能让小女儿这样喜欢。
等人从胡同口走出来了,她才看清了。
走在前头的那位公子步子迈得很快,竟然半点也不曾怜香惜玉,容熹在后面追着,追得十分费劲。让容熹心悦的公子模样倒是十分俊秀,只是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一身书生打扮,手上还拿着书。联想起春闱,缈缈猜测他应当是进京赶考的人。
将军府的马车就停在胡同口,两人一走出来,便立刻看见了。书生冷淡地看了一眼,而后便转过了头去,步履不停,倒是容熹认了出来,迟疑地停了下来。
书生快走了许多步,许是因为身后的声音停了,他也停了下来,回头看去,便见容熹脸色有些苍白地站在原地,看看他,又看看马车,十分慌乱的模样。书生愣了一下,抬脚想朝她走过去,没走两步,忽然反应过来,也朝着马车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