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对华夏的商贾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他们只需要在国内价格上加有限运费和一点点的关税就可以在朝鲜肆意倾销了,以至于目前朝鲜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货物都来自华夏,只有不足一成才是本地自产的。因此也可以这么说,华夏商人支付给朝鲜官府的银子,朝鲜方面还没有捂热,就直接交还给了另一批华夏商人。
我问陶主事,华夏把朝鲜的矿产、林木都拿走了,朝鲜人会不会有怨言?
陶主事笑着告诉我,朝鲜高层对山里的大木、矿产能换回大把的银钱是乐见其成的;至于下层百姓,土里刨食的收益还不足以吃饱穿暖,到华夏商人开设的商号、矿山里做工,多少能获得一些额外的进项。
听到种田人自己吃不饱穿不暖,我突然有了一个不安的念头,于是便问陶主事,朝鲜的田赋几何?
陶主事告诉我,朝鲜的田赋其实和华夏差不多,但问题的关键是朝鲜还有丁税和差役,这两项加起来比正常的田赋还要搞,而且两班都是不纳税不服差的,他们所免去的部分都分摊在了中人和下民的头上,这就让朝鲜百姓的日子颇为艰难。自耕农是如此,佃户更加不堪,只不过以前没有第二条出路,所以才只能半死不活的过着,现在有机会替我华夏商号做工,却是大部分人都愿意的。
我又问道,码头上的下民为什么不去矿山或华夏商贾的商号里做事?
陶主事给了我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原来那些码头苦力都是所谓的下民,一种奴婢,是贱民,没有人敢雇佣他们。之所以在码头上出现,是朝鲜官府无偿征召的劳役,收入都被官府拿走了,每日只用一些糠麸什么打发他们,还说这是所谓的救济。
贱民!朝鲜还有贱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毕竟父皇一早就取消了贱民制度
武成十五年二月壬申
是日,天阴无雨。
在将手中的咸鱼卖给了有销售渠道的华夏大商号后,我和陶主事离开了镇海,向朝鲜内陆行去。朝鲜原来有所谓八道,相当于华夏八个省,不过南北朝鲜重新统一后,根据华夏的建议,朝鲜的行政区改为二十二个府,分别是原隶属京畿道的汉城府、仁川府和开城府;原隶属咸镜道的咸兴府、镜城府和甲山府;原隶属平安道的平壤府、义州府和江界府;原隶属黄海道的海州府;原隶属江原道的春川府和江陵府;原隶属忠清道的公州府、忠州府和洪州府;原隶属尚庆道的大邱府、安东府、晋州府和东莱府;原隶属全罗道的全州府、罗州府和南原府。其中镇海所在的是晋州府,该府首治晋州城在南江边,并不顺路,所以我接下来会沿洛东江前往大邱府的金泉郡,然后再从金泉郡翻越小白山脉前往公州府的清州郡,最后沿着成欢道前往朝鲜京城汉城府。
由于道路漫长,所以我用贩卖咸鱼的收益购买了一头健驴驮运自己和陶主事不多的行礼。只是没有想到,离开镇海的时候,还因此被巡捕---这是朝鲜仿效华夏警察制度设立的新式捕快---收了一百文的驴税,说是驴粪蛋会污染街道,天知道,我可是特意给驴装了粪斗的,巡捕此举无非是为了收取好处。但陶主事说了,这个价钱估计还是看在我们是华夏商人的份上特意少收了,若是普通的朝鲜百姓,估计没有三、五百文是不可能放过的。
就算三百文吧,按照我现在已经知道的朝鲜百姓的正常收入来看,这已经是一个酒肆伙计一个月的收入,而普通农夫一年的净收入有一贯已经是多的了,可想而知,盘剥的厉害。
但我不是来找朝鲜人吵架的,所以最终还是给了钱,但远本就不佳的心情越发沉重了。
好在,沿途的景色让人心旷神怡---由于朝鲜三面环海,所以气候跟华夏江南差不多,此时正值春耕之际,到处看得到农忙的百姓,只是耕牛的数量似乎有限,只有家境极好的百姓或是为两班耕作的才有畜力可用,否则都得老老实实的弯腰劳作。
我问了陶主事,朝鲜的田土分配情况。陶主事告诉我,和华夏大田主及自耕农各占一半的情况不同,朝鲜绝大多数的田土都在两班和大户手中。然而与华夏自营性的超大田庄不同,这些两班和大户还是寄食性的将田土分割出租给中人和下民耕作,生产效率大大不如华夏的集约劳动。更为重要的是,为了自家奢华的生活,田主们收取高额的田赋,压迫朝鲜普通百姓的日子非常艰难,一有灾荒或疾病,就得卖儿卖女,甚至出卖妻子和自身。
而且朝鲜合适耕作的田土非常有限,南方稍多一些,但北方却被连绵的群山分割,支离破碎不说,而且还数量较少,难怪以前时常听说朝鲜百姓有越过鸭绿江、图们江进入东北垦荒的事,朝鲜跟清廷翻脸也是基于百姓越境引起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