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清虚惊一场,但安南的局势却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经过几个月的聚兵,北河郑主已经在升龙集结了八万一兵和超过五百头的大象,同时在清化也召集了二万一兵,这样加上随同南征的主力优兵在内,北河此番出动的全部兵力已经超过十万。
但战事却不是北河方面首先发动的,已经在正营【注1】富chūn、旧营爱子聚兵三万余人的广南阮主除留一部守备沿海堡垒外,其余部队悉数进驻横山长城一线。由于广南方面距离前线的距离要远比南征的北河为近,抢先一步动员、抢先一步进抵第一线的广南人自然不会守在长城后面静待对手来犯,于是主动出击便成了广南人的唯一选项。
泰顺元年九月初一,北河新驻广州朝觐使胡肇安向明郑方面奏报广南入侵边地。同rì,鉴于北河大军尚未南下,驻升龙的大明国信使宗有芳致函明郑水师西洋舰队提督麻英,要求他出动战舰保护通商口岸容市。
鉴于郑克臧和枢密院都没有关于介入安南内战的指示,北河也没有恳请明郑参战的意图,所以麻英只是调度一队战舰在容市以南洋面巡航,以阻截广南方面可能出动的水师。
“真搞不懂,提督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望着不远处的那条绿线,一等巡航船【闽江号】的船指挥兼船队管带官杜虎发着牢sāo。“只有做贼哪有防贼的,巡航,巡航,这不是折腾咱们吗,真不如干脆灭了广南的水师好了。”
“说起来广南的小船的确不是咱们的对手,也不要整个舰队出击,估摸着单凭咱们这四条船就够了。”边上坐镇的是提督公所派来的一等赞画常天远,论起官阶来身为从四品云骑尉的常天远还是正五品武骑尉的杜虎的上官,因此杜虎的指挥权要受到他的制约。“但一来没有王上和枢密院的指令,九瑛兄也不好僭越行事,这二来嘛,咱们直接灭了广南的水师可是让北河得利啊,没好处的事情,傻瓜才干呢。”
“好你个常老猫,你说我是傻瓜。”事实上麻英、常天远和杜虎都是甲寅生,但是和受到郑克臧嘱意、一早就成为都统、提督的麻英不同,常、杜两人的官位在水陆两师的甲寅生中属于随大流的,因此彼此之间拘束更少,说起话来更加随意。“我还说你是醉猫呢。”
“你就是一个傻瓜。”常天远不客气的笑骂道。“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做事要动脑子,王上明显是要北河和广南互为牵制,你一口气把广南打伤了,rì后这戏怎么演下去。”
“你就唬我吧,以为我不知道啊,”杜虎撇了撇嘴。“广南和北河的主力都在岸上,打掉了广南水师应该更好逼得他们双方在陆上鱼死网破才是。”
“说你傻吧,你还不承认,这些天你看到广南人的水师了?”常天远自问自答道。“没有吧,人家聪明着呢,根本不敢咱们在水上碰,全都缩在港口里,你想一劳永逸灭了人家,那就得先啃掉沱瀼港(岘港)炮台,用木头船去跟石头炮台硬磕,我看你真是烧坏脑袋了。”
“用木头船就不能跟石头炮台硬磕了吗?”杜虎却反问到。“照你这样说法,咱们今后是不是遇到炮台都要敬而远之啊,那还怎么登陆。”
郑克臧除了担心将领会利用军权不轨外还对军队战力保持高度关切,他曾说过,三年不打仗,一支部队就要蜕化,现在看起来确实有那么一点意思,别看如今郑军水师规模是越来越大了,在东亚也可以说暂时无敌了,但随着几个可能对手的消失,部分水师主官的战斗意志却似乎变得保守起来,远不如以前那般积极和具有侵略xìng了。
当然现在发话的杜虎作为一线指战员还没有彻底褪去血xìng:“别忘了,沱瀼港大炮不过是些佛郎机人的老炮,大沽、塘沽的炮台可是鞑子新近铸造的十万斤大炮啊,连沱瀼港都不敢碰,rì后怎么去碰鞑子。”
或许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杜虎随后压低了声音:“我看郑主迟早要请咱们护送其舰队登陆的,与其到那个时候在外人眼前丢脸显眼,不如现在就练练手,大不了船上多几个窟窿回去修补而已,但不打,怎么知道行不行。”
常天远也是船指挥出身,虽然现在坐在公所里埋首公牍之中,但海上男儿的热血还没有彻底冷掉,因此被杜虎这么一说,他也涌上了一股血气:“不就是打个炮台嘛,咱们干了,最多先斩后奏,回去后降几阶官而已,老实说,公所我还真坐厌了,正好重新下来cāo船!”
既然主意已定,常天远立刻算计道:“沱瀼港和会安一线还有琼甲队的四条船,虽然一样没有巡洋舰,但加起来好歹也有八条一等、二等巡航船了,收拾沱瀼港炮台足够了。”
郑军如今一等巡航船为八千料三桅纵帆船标配,共装备四寸【注2】短炮十二位、三寸长炮十四位以及用来发shè霰弹反击敌人登船的甲板轻型臼炮八位;二等巡航船为六千料双桅纵帆船标配,共装备四寸短炮八位、三寸长炮十二位以及甲板臼炮六位;因此八条一等、二等巡航船相加少说也有一百六十位大炮,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相当恐怖的力量了。
“琼甲队,小魏?”杜虎大笑起来。“这小子怕是也按捺了许久了,知道能打上一仗,说不定比咱们都勤快。”既然主意已定,旗号就立刻发了出去,接下来以【闽江号】为首,四条巡航船排成一字队形,向南方海域疾驶而去。“老猫,你看看,这帮家伙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杜虎这话说得是其他三位船指挥。“出了事就要你我扛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