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的炮击声还在耳边回荡,自知不妙的赵大桂急忙扯着已经过江的五百来人向远处遁去。但兴许是刚刚的炮击太过惊人了,又或许是平时赵大桂克扣了太多的军饷以至于手下兵丁体质不佳。因此等到气喘吁吁的清军停下脚步,再清点人数时,赵大桂才发现他手中的抚标前营只剩下不足三百人了。
还跟在赵大桂身边的吴青峰建议道:“大人,是不是要派人接应一下落后的弟兄们?”
在吴青峰看来,郑军巡逻船队不可能在一地逗留过久,等它们开走了,己方就有机会联络江北尚未过江的人马,到时候再收拢一些失散的官兵,或许抚标前营还能恢复元气。
“昏聩至极!”但好心碰上了驴肝肺,赵大桂却劈头盖脸的骂了一句,也许是觉得这样对心腹有些不公平,所以骂完之后赵大桂解释道。“你还想联络江北,那帮王八蛋我还不知道,没准海逆的炮刚响早逃回大营了,不,不,”赵大桂自我否定着。“失陷主将全营斩首,这帮混蛋肯定不会逃大营,估摸着不是逃回家就是往襄阳逃了。”赵大桂的话倒不是胡乱揣测的,虽然多年鏖战下来,湖广绿营的战斗力比康熙三十年前后那段承平的时期要强了不少,但依旧是只能打顺风仗,若是遇到挫折,肯定跑得比兔子都快。“至于派人收拢溃兵更是不用想了,一来海逆得了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围过来了,二来,说不定咱们前脚把这群王八蛋派出去,后脚他们就自行散去了。”
吴青峰一阵语塞,好半天眼珠才转了转,小心的问道:“大人,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我问谁啊。”赵大桂没好声没好气的说着,随即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咱们手上还有多少粮食吗?”吴青峰浑身一激灵,是啊,虽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点干粮,可粮车都留在最后面,这下都丢在江北了。“而今之际,也只有抢在海逆之前赶到荆州了。”看到吴青峰明白了,赵大桂这才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否则,两天内,咱们就得散伙。”
吴青峰也压低了声音:“到荆州去,那不是自投死地嘛。”
“说你糊涂,你还真糊涂。”赵大桂摇了摇头。“江陵城防坚固,沙将军手中又有万把人,守上十天半个月绝无问题,这么着算起来,就算大将军他们从荆门一线过汉水,那也爬到了,到时候里应外合,海逆还不得撤兵嘛,到时候,咱们就算没有完成sāo扰海逆粮道的任务,也有救援荆州的功劳,自是什么都保住了。”
吴青峰还是有些担心:“那万一荆州旗营逼着咱们上城头跟海逆作战怎么办?”
“屁话,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冲到荆州城内,就算被派上城头,那好歹也算是军功,总比当饿殍强吧。”说到这,赵大桂斩金截铁的说到。“此事就这么定了,告诉弟兄们,歇一会之后,咱们rì夜兼程,一定要在粮尽之前赶到荆州”
且不说赵大桂部如想办法死里求活,这边,督标前营偷渡失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萨哈查的耳朵里,只见这位袭爵不久的三等阿思哈尼哈番如同打了鸡血般亢奋起来:“既然海逆关防严密,偷渡不成,那咱们就来一票狠的。”
萨哈查命令被他夺了权的胡副将道:“胡大人,现在能扭转乾坤的就是咱们水师营了,本官交办的事情可曾办妥了,水师营什么时候能够出击。”
按道理说副将秩从二品,地位远在正三品的一等虾之上,但胡副将这个副将其实是随征副将监理水师营参将,也就是说他的副将头衔实际上是虚的,如此一来自然不能跟御前侍卫又持有征南大将军将令的萨哈查相提并论。更关键的一点,他是汉人,在满清的统治顺序上,先天上就不如旗人,更不要说萨哈查是根正苗红的上三旗正白旗出身。
因此一听得萨哈查的问话,他便如同下官一般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萨大人的话,已经准备妥当了,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水师营便能出征,只是海逆夜里也在行船,找不着确切的泊船位置,下官以为还是白rì出击为好。”
胡副将其实有句没有实说,那就是绿营比不得旗营,吴琠时代建立的湖广绿营水师营更比不得长久以来一直把握长江航道检查权的荆州旗营水师营那般有油水,因此营中水手不少人都有夜盲症,不适宜夜间出击。
萨哈查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人物,此时被胡副将一糊弄,觉得也有些道理,于是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明rì出航,一举击溃海逆”
一夜无话,转眼就是天亮了。夜间稍稍率领船队沔阳境内退后的何彩留下一艘跟第二队联络的小船之后,催动其他船只继续西进,很快就重新突入归属天门县治下的汉水江段,并马不停蹄的向潜江一线逼去。
等行到岳口附近,何彩突然观察到当面的情况有异。只见河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船只,这些船只看到郑军红单船到来,不但不一哄而散,反而利用水流风向,加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