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一脸病容的康熙正倚在炕边翻看着炕几上的奏章。这些奏章里有户部关于秋解征收入库情况的报告、有云贵总督上报的云贵战事的情况,也有理藩院关于准格尔方面催讨剩余岁币的请示。虽然清廷控制区内不像明郑治下出现了大规模的台风、干旱、水灾,但连年的征战以及向准格尔支付贡物、岁币等浩大的支出,同样让无钱无粮的前线清军无法利用明郑方面出现的问题卷土重来。
更让康熙担心的是大规模捐纳的后遗症已经出现,各地督抚都有上报捐官大肆收刮的恶行以及因为官*逼*民*反而零星出现民变。好在,问题最突出的云贵两省的反清起义已经相继被回师的清军平定。不过,滇黔两省尤其是贵州已经变成了白地,即便郑军未再进攻,省内清军也不得不退往川黔和滇黔边境,以便得到两省就近补给。
“看起来是要肃贪了。”康熙小声嘀咕着,在几本类似的诏书上用红笔写了自己的认知,抬手交给侍立的首领太监李德全。“发给内阁,着三法司派干员至各省查访,但凡查实,不拘满汉,有一个严惩一个。”
李德全接过这些折子,转身出门将其交给守在外面的御前侍卫,此时康熙又拿起一份奏章来。这一份是平东大将军、嗣康亲王椿泰从平壤所上,说的是,康熙在木兰围场中征调的东蒙骑兵已经悉数到位了。这样一来,清廷在朝鲜就有包括鄂罗斯参领在内的禁旅八旗六个参领十七个佐领四千,包括十一个鄂伦chūn、锡伯、鄂温克佐领在内的吉林、辽东八旗七千,调防汉军旗以及蒙古八旗四千五百人,东蒙骑兵三千三百人,总兵力几达一万九千人,虽然较清军回撤前的兵力有所不如,但依旧可以称得上是一支灭国毁邦的大军。
“据查海逆在朝有五千之众且有水师海舟助战。”康熙想了想在奏章上批示道。“领兵王臣当慎重前线,亦步亦趋,不可鲁莽灭裂、cāo切行事。”也是觉得这么写会让椿泰束手束脚,于是康熙又批示道。“所言进军方略甚好,然军情瞬息万变,不必事事奏明,以免怠误军机,有违朕之本意??????”
回到厢房内的李德全待康熙再度把奏章交到他手里时,小声的劝诫道:“皇上,您大病初愈,不可劳累过度啊,先喝完nǎi*子,歇一歇吧。”
“歇不得啊。”康熙轻叹道。“战局危恶,地方困顿,要是朕再懈怠了,这大清??????”
也许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吉利,康熙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后半推半就的接受了李德全的好意:“也罢,你且把nǎi*子端过来,朕一边看,一边喝。”
李德全托着盘子还没有走到康熙身边,突然间就听康熙猛的大喝一声:“混账东西!”
李德全大惊失sè,放眼望去,这才发现不是康熙在骂自己,而是冲着此刻在其手中的奏章说的:“这是何人主使,居然主张与海逆划界言和!”
康熙一边骂着,一边大发雷霆的拍打着炕几,炕几上面堆的奏章也被他一下子扫落在地上,吓得李德全急忙放下托盘,翻身跪倒在地进言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您的身子骨要紧,不值得跟这些人动气。”
但李德全的这番苦笑全然白费了,暴怒中的康熙不分青红皂白的呵斥道:“滚出去,你一个阉人,军国大事也是你可以开口的。”
李德全屁滚尿流的倒窜了出去,康熙却急躁的在厢房里快步疾走着,此刻他思绪万千,满脑门子都是杀人的想法。不过,康熙的步子渐渐放缓下来,一会后甚至亲自俯身捡起了刚刚丢在窗台下的请议和的奏章,重又仔细读了起来。然而一读又是火气上涌,不得已,康熙手持着这份折子,走进了边上的小佛堂。
也许是神佛庇佑,也许是诵读经书后情绪渐渐稳定,康熙第三次读起了这份奏章,这一次,他脸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是的,明郑不一定会接受和议,但无论如何可以试一试,清廷上下现在绑得太紧,的确需要缓气的时间。
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康熙低头看了看奏章的署名,“工科给事中博尔济”。
一看名字,康熙知道应该是个满员,心头更是一松,于是冲着屋外跪着的李德全以下命令道:“去,把轮值的大学士给朕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