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出现的时候,罗岩看看手表,四点半,他们在林子里潜伏了三个小时,队伍的锐气被消磨得干干净净!迎亲队的规模更是让罗岩和他的士兵们心惊胆颤,三百号人说起来不多,走在山路上,却有上百米长!学校里面一个班四五十人,上过中学的人都知道,六七个班的学生凑在一起,站在操场上那真是人海茫茫啊!
“这……怎么打!”士兵们胆怯地问。曾经挑战过五百人围攻的前土匪,看到迎亲队的规模,心里也不由地打鼓,当年他们是借着地势不得已硬抗,今天可不是这样!
“听我命令,我们给他们来个白鹤亮翅:我和黄三带着第一伍杀下去,赖长兴和白世兴,带着你们的人分别向两头杀。不用担心,你们有盾有甲,列队前冲,他们在山路上施展不开,能当面对打的不会比你们多。好了,鼓起勇气,你们都是好样的!”
“跟我冲!”罗岩擎着大盾,手持短矛(短柄枪刺)率先冲出去,趁迎亲队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用盾砸翻了其中一个,短矛毫不停歇地刺入另一个人的胸口,飞溅的鲜血喷了罗岩一脸。
罗岩一脚踹开垂死的敌人,顺手拔出短矛,继续扑向下一个敌人。从战斗开始,罗岩觉得自己仿佛被抛入水中,脑子里只有水中的闷响,看到人就用盾砸,用短矛刺,用脚踹,仿佛一切都是本能,没有经过大脑。不知道厮杀了多久,眼前没有敌人了,罗岩才清醒过来,回过头看到地上的尸体躺了一路,士兵们都畏惧地看着他。
“呕——”罗岩差点吐出来,他记不起来杀了多少人,但从地上的尸体来看,被他杀掉的人不下十个。
“万胜!”黄三率先大叫,士兵们跟着大吼,用短矛把盾牌敲的震山响,不如此不足以让他们解脱下来。
罗岩靠在树上休息,全身酸麻,真正的战斗果然跟书上、电影电视大不一样,哪有什么有板有眼的招架格挡,完全是发疯一样地乱砍乱杀,至少他的第一次就是这样。后来他逐渐知道,当时他杀的太疯狂,险些把企图阻拦他的黄三都杀了,被他杀死的人,有一半曾丢下武器向他求饶!
“看来,以后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一旁观看好了,慢慢把这个心态周转过来,这种人来疯的冲杀,对于指挥官来说,真是致命的缺陷……呕!”罗岩终于没忍住呕吐,把黄胆汁都吐了出来。
士兵们的状态更差,一个个在大吼过以后,纷纷扶着路边的树干呕。六个前土匪以前杀过人,心态调整的快些,但也比罗岩好不了多少,他们从没遭遇过今天的残酷景象,至少杀了三十人!队伍里每个人都沾了血!
“真是可怕!尸体横七竖八的塞满道路,地上鲜血横流!”罗岩勉强支起身体,鼓励自己反正人都杀了,还有什么好怕?!他向着轿子挪过去,渐渐恢复的记忆中,他听到过女孩子的尖叫,可别当时冲动之下,把美眉给吓坏了。
站在轿子前,罗岩的理智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注意到自己满身的血污,这不是见面的时候。
“歧儿,你没事吧?”罗岩轻轻呼唤着王三小姐的闺名,再三呼唤,轿子里没有回应。
黄三走过来提醒道:“兴许晕过去了。”
罗岩掀开轿帘,发现王三小姐真的晕过去了,让他意外的是,王九丫头也缩在轿子里面,不知道她是如何溜进了轿子。因为是娶妾,不用陪嫁的丫鬟,轿子是两人抬的小轿。乡间地主、豪族间的婚姻,其实也没什么太多讲究,即便是嫁作正妻,也未必一定要有陪嫁,陪嫁往往也从宗族中挑选,而不是随便买个丫头凑合。
“我们抓了些俘虏。”黄三招呼前土匪拉出一串人,足有二三十个,“陈家的人多半逃了,不过,也有些腿脚发软,没逃掉!”
“好汉爷!你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是陈家的佃户,跟他家没有任何关系!”俘虏们跪倒在罗岩脚下,苦苦哀求。、
“不错啊,一下子队伍扩大了一倍!”罗岩看到这些吓破胆的人,立刻决定把他们裹挟进队伍,“把他们带走!对了,安排几个人轮番抬轿,我们继续前进!今晚在桃花坪过夜!”
“桃花坪就在蛙顶天山脚下。”黄三忍不住提醒,虽然刚才的战斗没有出现人员伤亡,但士兵们的状态明显需要调整,不适合马上投入战斗。
“桃花坪是阎罗寨的窝边草,我们在那里过夜,阎罗总若是没胆子下山,正好瓦解他的手下,你是阎罗寨的三当家,认识不少人吧?若是阎罗总下山了,正好把他打垮,省的攻打山寨麻烦。”罗岩的心态调整很快,尽管仍有些不适,却是努力压制住,不让手下看透他的虚实。
“好吧!”黄三略有些失望,刚才他看到了罗岩的虚弱,以为有机可趁,没想到罗岩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他不由地怀疑他看到的只是战后的疲劳,而不是罗岩的心志不够坚定。
罗岩的队伍在夹杂着疲倦、兴奋、茫然、冲动的情绪下,压迫着三十一个战俘,抬着两个昏迷不醒的未来压寨夫人,带着迎亲队的全套乐器和王三小姐的嫁妆向着桃花坪前进。罗岩全副武装地骑着缴获的唯一一匹马,顾盼自雄,颇有些将军的派头。
陈氏迎亲队两百多人,被杀、被俘七十余人,其他人多半逃散。陈佳农骑在马上,最先看到全副武装的罗岩小队的军容,来不及思考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他立刻溜下马背,亡命地窜入山林。
陈得才的反应也不慢,他身边有陈家的十几个家丁,刚看到这些家丁脸上的惊骇,他就意识到了处境的危险,脚底抹油跟着大少爷逃了。家丁们一看,哟,少爷和管家都跑了,他们还留在这等死啊?!这林子里,谁知道埋伏了多少人?!
家丁逃了,军户、佃户更是吓的四散而逃,他们只是拉来凑数,打仗不关他们的事,这冲出来的哪是土匪强盗,那全身的甲胄,大明的正规军也比不上,他们哪打得过!若不是罗岩当时冲杀的太狠,杀过了头,受他激励的士兵纷纷仿效,他们说不定当场投降了。
陈佳农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的山路,把吃奶的力气都跑了出来,终于在陈得才的拉扯下冷静下来。清点跟着跑出来的人。三百人剩下不到五十,每个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可怜样。
陈得才和家丁们打过仗,见过世面,虽然逃的慌不择路,十分狼狈,却没有堕掉全部心气,冷静下来后,开始观察他们逃到了什么地方。
“这是哪里?”陈佳农喘息甫定,问陈得才。
“应该是桃花坪,这地方我来过。”陈得才指着左前方的高山,“那里是蛙顶天,阎罗寨就在那座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