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箱里的结界无法维持,或者说亦承受不住顾余生刚才那一剑的力量,将顾余生和莫潇湘给吐了出来,原本藏在书箱里的很多书籍,散落一地。
顾余生一时怔然,抬头看去,发现莫潇湘的鬓发已多了些许银丝。
顾余生正欲开口,莫潇湘抬起手摆了摆,脸上竟露出解脱般的笑容,也好像重拾自我,慵懒的靠在墙上。
“昔年我与晚云母亲相恋,本是在错误时间里的一场意外相逢,你方才的一剑,好似将我带到过去,弥补许多遗憾,心中的那一道大门,终于被打开,也看清了我自己。”
莫潇湘说着,仰头笑了笑,随后坐正身子,双手拢在袖子,对顾余生道:“人生如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可是顾小子,你应该明白,人生没有这样的机会。
纵然你能窥得时间之中的一丝丝玄妙,也无法更改历史中的既定的过往,这些年,你和晚云之间的感情,我从未反对过,所以,要学会好好珍惜当下呀。”
“岳父之言,余生谨记在心。”
顾余生没想到向来慵懒少言的岳父,竟也有着沉重的过往,在自己过去未名之时,也未反对与他女儿交往。
或许是刚才的试剑,让顾余生与自己的岳父无形之中拉近了感情。
旧院烛光泛黄。
两人席地而坐。
到后来渐渐饮酒畅聊,无话不谈。
其实更多的时候,顾余生是个听客,莫潇湘说得比较多一些,诉说着他年轻时候闯荡过的世界,也提及修行时的他如何天才。
到后半夜。
莫潇湘明显有些醉了。
开始诉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甚至提及了在圣院书山夫子庇护下滋生成的诸子世家彼此间的竞争,到后来因为功利而变了味道。
在这样的话题下,顾余生也终于知晓了一些过往不了解的事,关于莫晚云的堂兄莫凭栏,为何他的父亲莫雷霆不待见他。
原来,一切都源自于世家的竞争,而莫凭栏的父亲莫雷霆资质平庸,在圣院书山那样天才百出的大环境下,自然而然感受到了压力,半辈子的庸庸碌碌,受尽嘲弄,一生无法实现的梦想,无形之中就寄托在了莫凭栏身上。
但偏偏,早些年的莫凭栏,在性格上反倒与其叔,也就是莫晚云的父亲性格相似,让莫雷霆大失所望。
东方渐明,莫潇湘驱逐掉体内的酒气,重新站在窗边,他眺望渐渐泛白的东方,收了话题,回头对顾余生道:
“顾小子,我知你是重义且善良的人,也明白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交友方式,适才你多有提及侄子凭栏,我本不想多劝。
但以我的直觉,凭栏这数年内变化极大,也许背地里不得不做一些事,我不知其中缘由,自也不能诋毁凭栏的人品,可是你要明白,人生沉浮,每个人都会变,曾经的挚友,或许也会变成敌人,你既珍视与凭栏的友谊,当慎重审视,当然了,我不会干涉你做出的任何决定。”
顾余生神色微微变化,坦然道:“岳父,实不相瞒,我早知莫兄已加入灵阁,我亦知晓灵阁远不如表面那么简单,甚至,我还是灵阁通缉必杀之人,然而我相信莫兄的为人。”
“好,我愿意相信你的判断。”
莫潇湘同样没有再多言,他推开门,走出小院,回头对顾余生道:
“你要的儒家洞天炼化秘术日月琅嬛,我已刻录在书箱之中,但我劝你近日不必耗费心神去参悟,相比之下,你剑中充斥的岁月之力,你应该尽早炼化,近期之内,也不要轻易以剑示人,否则,容易遭来祸事,对了,你父亲坟冢在何处,我去祭拜一二。”
顾余生告知莫潇湘父亲的坟冢地,莫潇湘在清晨的浩辉中走出深巷。
那泰然的背影,亦让顾余生怔然,一夜之间,他也好似弥补了失去的父爱,心中豁达,心情畅怀。
遵照莫潇湘的叮嘱,接下来的数天时间里,顾余生来到青萍山的文圣观里静心打坐,并不专注修行,只消匿神魂与身体上沾染的时间之力。
半月转瞬即过。
天空皓月将圆。
九月十五。
这一天是顾余生与莫晚云大婚的日子。
清晨。
可登青萍之山的青云梯,从青云门一直延伸至山顶。
青萍之巅的婚礼之台已布置妥当,天下宾客大部分已至,前来观礼之人不计其数,在这里,没有修行者与凡人之别,而是以民间喜宴陈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