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吃的,啥饥荒不饥荒的,完全抛诸脑后。
霍英姿迫不及待推门进去,“除了素的我都要。”
不大的门脸里,稀稀落落的摆了几张八仙桌,吃饭的人并没有她想象中多,除了俩咥面的,就只有一个对着叠猪头肉喝酒的。
服务员是个不太年轻的婆姨,一身碎花衣粮票裤洋气的不得了,只是那耷拉着嘴角,咋看咋不高兴。
“都要,都要你要得起吗?”说话这婆姨还斜了她一眼,见她一身老土布衣裳,不由得愈发刻薄起来,“要钱要粮票的知道不,不是你们乡下大食堂可以敞开肚子可劲造!”
这年头谁还穿老土布啊,但凡城里户口有布票的起码也得是棉布,条件再好点的的确良也有可能,只有乡下来的才穿这玩意儿。
“拿来。”霍英姿伸手到边上那汉子跟前。
这婆姨不提,她还真忘了这茬,兜里倒个还有个六七块钱,但她没有粮票,不过邢轶既然喊她来吃饭,应该不至于空着手来吧。
一大堆叠得整整齐齐的钱票递过来。
服务员的表情也跟着微妙起来,“女子,你对象大方你也不能把他当成韭菜割吧,他的钱又不是偷来抢来的!”
她还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傻气的汉子,居然把钱票全掏出来给对象,这要是她弟,非拧掉他耳朵不可!
“你是眼神不好还是脑子不好,没看到他比我大那么多?”难怪能欠下三百块饥荒,淘换了这么些票证,能少得了吗!ъiqugetv.net
霍英姿老大不高兴的点出三块钱和一斤二两粮票,排在柜台上,“肉臊子面、肉饺子、红烧肉、酥肉一样一份。”
邢轶心头一梗,不自觉的去对照门上嵌的玻璃……
他真的很老吗?
“看啥呢你。”发现他一直盯着门口,霍英姿好奇的别过头去看。
虚掩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进来!
“同志,我俩要两碗油泼面!”
她眉心一跳,赶忙埋低了脑袋。
吴寡妇,霍益民!
又是他们俩!
这么大个县城,回回来回回能遇上,看来连老天爷都不希望她放过他们!
她不动神色的背过身,拽着邢轶往角落坐,耳朵却时时刻刻注意着不远处那对母子。
两人似乎是摊上了啥喜事,打从进门后这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吴寡妇更是激动,那嗓门大的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听见,“等今儿把东西置办齐全,选个好日子往梅子家一送,你再把人往回一领,这事就算是成了,娘盼了这么些年可就盼着这天了!”
握着筷子的手,咔咔作响,纤细的骨节绷得发白。
“咋了?”邢轶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
霍英姿摇摇头,把脑袋埋得更低了点,“没事,噎着了。”
邢轶的神色变得古怪了些。
从坐下到现在,压根就没上过菜。
“小……”
眼看着那个“霍”字就要喊出来,霍英姿突然一把捂住他的嘴,“吃饭别说话。”
她贴着他的耳朵,腾腾热气像极了细密的羽毛,搅得他有些意乱情迷。
等两人的菜上齐,食堂里的其他顾客也陆续吃完离开,眼瞧着那对娘儿俩出了门,霍英姿也立马跟着站了起来,“我还有点别的事,你自己一个人慢慢吃,吃完该干嘛干嘛。”
“可是……”邢轶还想再说点啥,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推门离开。
看着桌上那碗几乎完好的面,邢轶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这种不安,早在他把人扛回家时就已经存在了。
因为怕她家里人担心,当时上公社找完大夫,他还顺便往上游几个公社挂过电话,但得到的回应却是下属所有大队都没有人家丢过闺女!
而后他又陆续问遍了附近所有公社,同样也是音讯全无。
来家里这么些天,他不知道她从哪儿来、为啥会出现在河里,甚至连她叫啥都一无所知,他每天守着捧着,就怕她有一天会像来时那样,走得毫无预兆、无影无踪。
心里多了份担忧,他也没了任何吃饭的心思,拿出饭盒和搪瓷茶缸把剩下的饭食一一装好。
女娃娃胃口小却又好吃,为了让她多尝几样,来的时候他就特地做好了准备,这样吃不完还能带回去,既不浪费万一她想起来了热热也能再吃。
就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
邢轶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一个人坐在国营食堂旁的马路牙子上等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也逐渐逐渐的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