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邢轶那眼神让霍英姿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偷他们家背篓正准备开溜的小毛贼。
“采药。”她背着背篓,丝毫没有半点要让道的意思。
不知道为啥,没有被区别对待反而让邢轶自在不少,他尽可能的稳着瘸腿往里走,“给你留的早饭吃了?”
“啥早饭?”霍英姿莫名其妙回头。
大清早起来就没见着人,窑里也是冷锅冷灶,她还以为他为了省口粮,饿着肚子下地干活去了呢。
邢轶忙放下担子。
霍英姿这才注意到院坝的角落里有个现垒的“土灶”,三四块大石头已经让烟火熏得发黑,上头还架了个缺了口的瓦罐。
“给。”邢轶伸手进去掏了掏,掏出三个鸡蛋。
事实上他是真没吃早饭,眼看着就是秋收,家里去年的余粮早吃得七七八八,最后一点细粮昨天也吃干净了,现在光剩下些苞谷糁子和高粱米,这不他特地起了个大早上集市去凑了些大米白面回来。
他一大老爷们儿吃啥都不打紧,但总不能叫这女娃娃跟着他吃糠咽菜。
“需要啥药材吃过后给我列个清单,公社估计不好找,回头我上县城买。”他掀开藤筐上盖的茅草,又从底下拿出一只水果罐头。
透明的玻璃矮罐干净得像是冬日里水面上结的薄冰,在阳光下折射出细致光芒,那一瓣瓣黄灿灿的桔子悠闲的浮沉在糖水中,还没开盖都能闻见其中那股子香甜。
从小到大,霍英姿曾经无数次听人提起过这稀罕玩意儿,却从来不曾有机会去尝过一口,在那个算不得家的家里,这从来都是拖油瓶哥哥才能享有的特权。
“晨不食凉,等我回来再吃。”她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拣了个最大的鸡蛋握着,热乎乎的像是把他手心的温度一直传递过来,让她有些不是滋味。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昨天吃的是邢家唯一的鸡。
人民公社化后,社员们平时的嚼用全指着地里那几个工分,黄土高坡种地难,赶上收成不好的年景吃饱饭都成问题,社员们只能攒鸡蛋到集市上去换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啥的,别说吃鸡,哪怕是鸡蛋,多数人也舍不得。
要知道一只老母鸡,几乎等于大半个劳动力!
听着藤框里那三只小鸡崽叽叽喳喳的动静,霍英姿愈发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治好邢轶的腿!
前脚出了邢家门,后脚她就找了个隐蔽的背阳坡,老神在在的盘腿往地上一坐。
念力驱动,待意识恢复,人已经置身于一座造型古朴的院落中,青砖琉璃瓦的照壁上,赫然描着“药王庐”三个大字!
再往里,则是一处飞檐斗拱的二层小楼。
这可是药王庐的精髓所在,同时肩负着炼丹炉和藏书阁的使命,连卧房都得让位到东厢房,而西厢则整个被打通做成了药库,其中柜体林立、分门别类,霍英姿曾经粗略统计过,起码得有近万种!
她轻车熟路的从杂物房拿了把药锄,院门外则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
四周崇山如巨龙般连绵起伏,山脚下一处大湖宛若明珠,溪流顺着药田一直蜿蜒到院前。
更让人觉得神奇的是,这整个空间里的时间似乎是完全静止的,任何活物进入其中都能保持永久的不腐不变!
根据《玉揪药解》记载,三七能“和营止血,通脉行瘀,行瘀血而剑新血”,无疑最适合邢轶的伤腿,但要想真正起到助力作用,光靠一味三七还远远不够。
霍英姿想到了一味尤以治刀枪伤及跌打为最的“伤科圣药”,以三七为主要原料,再配以金铁锁、重楼、生草乌、正怀山等炮制而成的“万应百宝丹”!
这十来味草药药库里都有现成,但因为担心穿帮,她并没有图这个便利,自己老老实实上对面山上去刨了满满一背篓,又另外采了些伸筋草、板蓝根之类的常见草药。
社员们成天下地干活,身体多结实,也就偶尔感染个风寒或者风湿骨痛啥的,这几味草药用法简单且安全可靠,基本足够。
一切准备妥当,霍英姿便出发了。
丰收大队所在的黎明公社和她家所在的光荣公社虽然都紧挨着金沙河,但却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南,方向完全相反,而且中间还隔了别的公社,倒是免去了她撞见熟人的麻烦。
头顶太阳明晃晃的,许是散了集的缘故,道上也没个啥人,只有几孔简单的窑洞门脸冷冷清清的排在那,铁匠铺子、理发店啥的,都是社员们生产生活中的刚需。
霍英姿随便找了个树荫,沿着道牙子齐整的把背篓里的草药铺开,又从空间里拿了两截新鲜的毛棍棍出来。
赶了小一个钟头的路,肚子里那只小小的鸡蛋早消化了,好在空间里有不少中药都能充当食物,比如这种被称为“四大怀药”的怀山药,既能治病又能养生,口感也好。
就是处理起来不太方便,徒手削怀山药的皮容易手痒,她想了想,从边上拾了些枯树叶子,又从炼丹炉引了点火星出来,等火堆生起,直接把那两截怀山药扔了进去。
用火烤过再去皮,就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而且烤过后的口感也会更好。
伴随着阵阵炊烟,怀山药清甜的香味很快就飘散开来,跟个活招牌似的,没一会儿就招来了第一个客人。
“女子,你这卖的是个啥?”
“草药,治病的。”霍英姿抬头见是个推着二八大杠的老汉,特地介绍得详细了些,乡下地方能骑上自行车的人不多,尤其胸口还别了支亮锃锃的钢笔,一看就知道家里条件不赖,说不定就会买她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