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p>
悬于房檐下的雨滴，躲不过下坠的命运。</p>
在场众人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p>
此时此刻。</p>
少有人会去在意黄青玄口中的有趣之人会是谁。</p>
又是否是通过这有趣之人对他们各方意图了然于心。</p>
毕竟在他们看来，能让这般屹立山巅之人心有动摇而付出行动者，亦非凡俗之辈。</p>
而这般屹立山巅之人要想探知点江湖信息，又岂非信手拈来？</p>
众人眼中似乎只剩那三张手牌。</p>
那手牌单张大小堪比四张牌九的牌具凑合而成，厚薄度却不及后者四一，可谓世间仅见。</p>
即便是在黑夜中，三张手牌上的颜色仍清晰可辨。</p>
也是那三张牌将决定着各方接下来的命运走向。</p>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p>
任人宰割，不过如此。</p>
唯一异同只在于，持刀者还准允砧板上某条鱼做最后一次蹦跶的机会。</p>
谁愿意去当那条鱼，把握住那唯一的蹦跶机会？</p>
黄青玄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p>
每个人都觉得那势有千钧的目光只停留在自己身上，几乎要被压得喘不上气来。</p>
“我们俩是自成一方？也能做选择？”</p>
牛轲廉当先开了口，虽非血脉相连，他却能感觉到臂弯中的小花，在压抑着心中的恐惧，不想让他，让大家伙儿为之担心。</p>
黄青玄笑着应道：“刚刚是这般说的。”</p>
关于黄青玄，牛轲廉倒也略有耳闻，此时他和小花被单独摘出来，不知对这些专程来助他和小花脱困之人是福是祸。</p>
他想了想，问道：“那我们有哪三样选择？”</p>
黄青玄手指微微一动，三张展开的手牌收束为一，留于最前面的是玄色牌。</p>
“不论是你们哪方来选，这张玄牌都只代表了一个答案。”</p>
黄青玄先是正面众人，而后微微偏头，摆出了个奇怪的手势。</p>
左臂横胸在前，右臂伸展在侧，双手掌面朝上，十根手指齐齐指向立于侧后方的何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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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似是黄青玄特有的引荐方式。</p>
“届时将劳请老何小露一手。”</p>
“尔等能否活命？会造成多大动静？将引来多少人？”</p>
“我也不得而知了。”</p>
待黄青玄话音一落，便听得何雷一声轻哼，想来他也才知此来是为作何。</p>
不过也只这一声轻哼。</p>
当年他选择北去，是因莽荒之原地广人稀，风声虽大却鲜少落雨。</p>
数十年如一日，他总算将自己过人的听觉打磨得收放自如。</p>
漂泊日久，他都快不记得故土是何模样了，他也想回来看看以前未曾细看过的风景。</p>
对黄青玄所为，他颇为不屑，但他打不过对方，便也不好不依，权当是个交易吧。</p>
与何雷相较轻松的神色一对比，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p>
此处虽离镇上有七里之遥，可有何雷在此，何愁闹不出大动静？</p>
届时，纵然他们能合力扛过狂夫何雷的魔啸功和天鼓诀一小会儿，也必将招致多方势力云集七里窑。</p>
那是在场各方都不想见到的局面，人数越多，场面越乱，变数越不可设想。</p>
黄青玄未去理会众人乃至何雷的反应，撤回双手，重新展示出右手手牌。</p>
这回置于最前端的是青牌。</p>
“据说你们父女此行将往岭南而去？”</p>
“是。”</p>
“只要能抽中这青牌，黄某人自将送佛送到西。至于其他人，自哪来回哪去便是。”</p>
听到这，众人神色各异。</p>
俞乐无动于衷，双手环抱在胸，似在琢磨若由他来抽牌，黄青玄会给他怎样的选择。</p>
织女咬唇蹙眉，要不是为了牛郎的病，她也不会掺和进这浑水，若是抽牌情况于她不利，还当另做打算才是。</p>
飞飘等人则审慎以对。</p>
由黄青玄亲自护送牛家父女，无疑是天大的好事。</p>
他们甚至不需再费任何人力物力，牛家父女便可一路风顺抵达岭南。</p>
然则赌局中的各种彩头，不说份量绝对对等，也不当是天差地别。</p>
青牌既是份好彩头，足可想见黄牌不会是什么好下场。</p>
只见青牌被调换为黄牌，黄青玄接着道：“若抽中这黄牌，我也无意取你父女二人性命，只是，一路护送你们来的这些人，再无法活命。”</p>
牛轲廉听言心下黯然，也抬手示意正打算走来同他商量的飞飘。</p>
或许在洛飘零的授意下，飞飘等人此来都做有牺牲的准备，更何况若能抽中青牌则皆大欢喜。</p>
慈不掌兵，为将之时，牛轲廉未尝没做过死一人而全千万人的抉择。</p>
但他终究不为将久矣，只是个卸甲归田的老将，他实无勇气因那未到来之事，将十数人的性命当作筹码下注。</p>
“那我呢？”织女的语气显得有些生硬，同为十四恶人，过往岁月中她也只曾远远一睹这位恶人之首的风采，这还是她第一次同黄青玄对话。</p>
事已至此，她自然希望能由自己去赌自己和阿郎的未来。</p>
黄青玄倒是很干脆地说道：“抽中青牌，我非但会帮着你们把牛家父女送回幽京，牛郎的病，我也包准找人医好；抽中黄牌，你可自行离去，牛郎的命，便留在此地吧。”</p>
听罢，适才那般苦战都毫发无伤的织女不出一言，薄唇上破现血红，杏眼中晶泪闪动。</p>
黄青玄吃准了她的命门。</p>
她还能活到现在，全指着阿郎的陪伴，阿郎的命要没了，独活于世又有何意义？</p>
而后俞乐也黄青玄那得知了他存在的选择。</p>
青牌，黄青玄将为之杀了牛家父女。</p>
黄牌，则将被卸去双臂。</p>
对于素来引以四大公子之名为傲，又以剑为好之人而言，若无双手，徒留一命亦是枉然。</p>
飞飘等十数人的抽牌彩头则为，青牌渡过此关，黄牌留下半数人性命。</p>
听毕黄青玄为四方所设的赌局彩头，不难发现其中皆带有三分利诱，却有七分让人难以举重若轻，而各方的彩头间，或多或少都有所牵连，谁都无法置身事外。</p>
当然，黄青玄此举也并非算无遗策，其中还有处小纰漏。</p>
那便是高估了俞乐杀牛家父女的决心。</p>
以致先前最为惴惴不安的俞乐，再不需为要否抽牌而恼。</p>
只要抽牌者不抽到黑牌，任何结果他都能一笑置之。</p>
场中再次陷入静谧无声的状态。</p>
檐下，瓦间，滴滴落雨啪嗒落地，碎散泥尘间。</p>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淌过。</p>
漆黑夜色里，没人瞧见穹顶上那片片云朵正被悄然拨散开。</p>
一盏茶后，仍无有人有那站出来做抉择的勇气。</p>
皂纱轻摇。</p>
姜逸尘收住了将将踏出的脚步。</p>
从老伯，从听澜公子，从洛飘零，乃至哭娘子、夜殇等善于运筹帷幄者学来的思考推敲能力，很快让他注意到了今夜发生种种之中的蹊跷。</p>
黄青玄和何雷的出现大有蹊跷。</p>
蹊跷之处在于太过小题大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