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祖的背被先生的戒尺抵住,犹如被压了一颗大石,让他翻不了身。
先生的话像无数把利剑斩断他的前程,让他恐慌,害怕,懊悔,不断的砰砰作响给先生磕头:“先生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请先生不要把我逐出学堂,不要把我逐出学堂。”
“赔偿,对,先生,我损害他们多少东西,我愿意赔偿,我愿意加倍的赔偿,请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请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
姜成在旁边看着王光祖跪地求饶,没有任何之前的嚣张样,真是应了那句话,打蛇打七寸,戳人戳心窝。
读书人,都想考取功名,童生一过,考取秀才,见到县老爷只需行拱手之礼,无须行跪地之礼。
考取秀才,等于有了功名在身,以后若考不上举人,做个秀才老爷,开个学堂,做十里八村最有文化,最受人尊敬的人,这辈子不愁吃喝。
曜是祖坟冒青烟,幸运从秀才考上举人,可当一方知县,再不济也能当个县丞、主簿、典吏和巡检等官员。
别说这一辈子妥了,就是下辈子,就是亲戚朋友鸡犬都能挺直腰板,高人一等。
先生举起抵在王光祖背上的戒尺,“品性不端,给你机会……”
“先生。”姜成恰在此时开口,替王光祖求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请先生给他次机会,让他赔偿我,下次不要再找我麻烦,我就不与他计较了。”
头都磕破皮了,胆都吓破了,这次就放过他,若有下次,直接把他按在泥地里,让他翻不了身。
王光祖没想到姜成会替他求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混合着脸上的鸭屎鹅屎,“先生,我愿意赔偿,赔偿他们一两银子,也永远不会再找他们麻烦,请先生给我一次机会,求先生了。”
先生举起的戒尺落在了王光祖的背上,狠狠的抽打了十下,抽的他衣服开裂,冒出的鲜血:“好,姜成替你求情,不与你一般见识,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说你拿一两银子赔给他们,你现在就回去拿银子过来,赔给他们,你还是我的学生!”
王光祖如临大赦,眼泪鼻涕一把道谢:“谢谢先生,谢谢先生,我这就回家拿银子,我这就回家拿银子。”
他说完,手脚并用爬起,就往外冲。
先生收回视线,看向姜成,他穿青衫衣袍,眼神明亮,腰杆笔直,与之前眼神闪烁带有猥琐佝偻弯腰大有不同。
先生缓了缓语气,张口询问:“姜成,你的营生可还好?”
姜成自己没读过书,从骨子里挺敬重读书人。
而且眼前先生是个心善的老头,至少知道原生不是那块读书的料,老头苦口婆心规劝他不要浪费文钱。
姜成拱手道:“多谢先生惦念,营生刚做两天,有些收入,可养家糊口,供父母妻儿兄弟吃食!”
先生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甚是欣慰:“很好,很好!”
姜成回以微笑:“我也觉得很好,我想明白了,做人不一定非得考取功名,才能施展一身抱负。”
“三百六十行,无论是达官贵人,贩夫走卒,还是地里刨食的农人,只要行得端做得正,有本事,行行出状元。”
先生浑身一震,张口喃喃重复着姜成的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行行出状元……”
这这这……这是他悟出来的,被他逐出学堂的学生悟出来的,他他这是有读书的慧根啊。
“是的,先生!”姜成接下先生的重复呢喃:“无论是在朝廷上向皇上进言,还是在战场上举刀保家卫国,又或者做贩夫走卒,都是在施展人生抱负!”
“所以,人有贵贱之分,有阶级之分,但没有抱负之分,无论在哪个位置上,都有他的价值!”
“我谢谢先生近两年的教诲,让我读书识字,知人生道理!”
姜成说完对先生拱了个手,行了个大礼。
虽然他在大天朝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他喝过不少鸡汤啊,对付一个古人,随便一些鸡汤,便能把他给灌迷糊了。
只要把他灌迷糊了,还用得着担心王光祖以后会找他麻烦,不用担心,一个先生就够王光祖了。
先生拿戒尺的时候有些发抖,眼底深处更闪过懊恼,像极了把蒙了灰的珍珠,当成鱼目扔出去。
现在珍珠拂去了灰尘,露出它本来面貌,可惜珍珠找到了他自己的位置,回不到他手上了。
“姜成!”先生伸手去扶他:“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姜成后退两步错开,“我惭愧,无脸劳先生搀扶!”
先生的手举在半空,发颤,轻声问道:“姜成,你现在心性,德行与先前大不同,我可以再重新收你为学生。”
姜成站直身子,瘦而笔直,如松如竹,拒绝的斩钉截铁:“不用了,先生,先生的评价是对的,我不是读书的料!”
“我现在做营生挺好,每日有收入,心里踏实,承蒙先生看得起,往后我见先生称先生为先生,先生只需应我一声便可!”
对方是秀才,就算是年龄大,也是一个在十里八乡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与其交好,比其交恶好。
先生重重一叹,“罢了罢了,终究是我错过,是我眼拙,你在此等会儿,我去看看其他人。”
姜成听了先生这样说,微微颔首,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