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文艳觉得了无生趣,其实她不知道,刘文辉这是真心帮她。在社会上混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就算是你再恨某一个人,也不得不与他称兄道弟,要不然,如何会有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名言出台呢?能忍,不一定能成事,但是不能忍者,一定不能成事,千古名鉴,宇宙至理。
黑胡子说了,大概也就是那么个意思,虽然美化了很多,刘文辉也不难得出结论。床上那男人,也不知道是恢复了精神还是什么的?恨声出言,痛苦反驳道:“鸦片,是他们强迫我……”
黑胡子怒而转头道:“哦,强迫你,不知道是谁没有烟了,就要死要活的,那时候可有人逼你?你这烟鬼,居然也有清醒的时候。将一百两银子还上,什么事都没有。要不然,你就写下休书,将文艳典给我们十年。十年之后,我们再还给你个完完好好的夫人,绝不会让你当个偏宜爹爹。我们要她唱戏,不是要她的身子……”
那烟鬼丈夫怒而无力,眼中流入热泪道:“都是我,都是我。自以为自己定力够强,自以为自己不会被鸦片所影响……我恨我自己,会什么抵抗不了他的诱惑,为什么啊……”这一幕,只看得刘文辉心中一痛:“不说你了,就是这个世界上再狠,再坚强的人,也抵抗不了毒品。一但沾染,便永世不得超生。如果没有人强迫戒毒,只能苦海有崖,回头无岸。”
黑胡子转头道:“文辉老弟,我见你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说到那里都有理!若是他还不出来,那我就只能用文艳来偿了。唉,我这人到中年,却还没有找到个良人,都还没有成个家,也是应该好好对自己了……”文艳抬起头,泪流满面道:“那也没有一百两啊!我死也不跟着你去……”
黑胡子见刘文辉表情,就道:“兄弟,莫非你还要来打个好字旗?讲义气,那银子可是要对现的哦!”刘文辉笑道:“让大哥见笑,我这里正好有一百两。还望买小弟一个面子,这便息怒,将这事儿给了了。”说完,便从衣袖中抽出一张票号道:“这钱庄是朝中大员盛宣怀开的,到那里你都能拿到银子。”
黑胡子不期真有人能拿得出一百两银子,拿过来一看,便对地上装死的几个道:“别装了,起来看看这是不是真的!”地上几个波皮起来,一个挨着一个的看,都点头道:“绝对是真的。”黑胡子恨声一笑:“哈哈哈哈!好,文辉兄弟好魄力,在大邑县,难怪没人知道我们袍哥,只知道有个刘仙童。”
拿过喽罗手中的银票,装在怀中,然后朝刘文辉一抬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刘文辉一笑点头道:“多谢大哥仗义!”黑胡子笑道:“不过,你怕是要过几年才能用了,可惜,红颜易老……”说完话,引着喽罗波皮们大笑而去。刘班头怒哼一声道:“欺人太甚。”刘文辉笑道:“大哥错了,是欺男霸女。若是我们不来,怕是过不了多久……”
二牛长叹一气道:“一百两银子啊,大哥!大哥啊,这得值多少个烧饼,够我吃百来年啊!”徐矮师也道:“是啊,一百多两银子,这一下全没了。”刘文辉一时肉痛不己,这可是一百两银子,不是一百块钱,在这时,银子本来就比前世的值钱。这可是他行骗半年,多少次装神弄鬼这才赚来的,并不是每一个都是李大财主,都是县太爷,不差钱。
文艳转头对刘文辉道:“你是不是也要将我捉回去,几年之后用?”刘文辉定神一看,就见一个怯弱而又倔强的女孩子看着自己,她身上还穿着唱戏时用的霞裳,在一片破败,四处透风的土墙之内,向自己明言而问。在旁边,就是她那烟鬼一般的丈夫,虽睁着明亮的眼睛,眼中却满是悲凉。
黑狗姓宋,闻言大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可一百两银子,连小桃红都只值二两,你知道吗?”文艳忍不住哇哇大哭道:“可是,可是,你将我卖了,也不值一百两。”
刘文辉摇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说,你们都是艺术家,只不过生错了年代。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年月,身为艺术家的你们,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幸运的是,你们经历人生悲苦,这才能体会到人生的真谛,才能将艺术升华;而不幸的是,你们纵然不凡,却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摧残,成为时代的牺牲品。”
刘文辉说的不错,写出《荷塘月色》的朱自清被饿死,鲁迅先生经常为吃不饱饭而发愁。一代画家凡高呢?更是穷困潦倒一生,郁郁而终。刘文辉想到这里,内心悲凉:“如此社会,有才的个性得不到张扬,王八蛋们却一个个高高在上,国家如何能强大,民族如何能振兴。如果有一天我要打破这个社会规则,而又有人要阻拦的话,遇神杀神,遇佛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