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那些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三等公,在他们眼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所谓豪门,绝不是一代两代,而是数代的积累,绝不是这些人所能媲美。
因此大家闲聊说话时,也都是曲径分明,一等二等的爵爷们绝不会凑到三等、四等的爵爷们一堆去,而三等、四等也厌恶他们的傲慢,自然也不愿和他们打交道。
柳乘风算是如今大明朝的新贵,年轻轻就获封了三等公,算是大明朝的异数了,因此在三等、四等的爵爷中间,又在这张延龄的引荐之下,倒是颇受欢迎。
柳乘风这个家伙,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别人凶恶时他比谁都凶,别人跟他套交情他比谁都来劲,这个久仰,那个作揖了一番,一圈下来,倒是和大家热络起来。
不过柳乘风分明感觉到,在一个角落里,有个三旬上下的人正阴狠的眼光悄悄打量他,那眼眸中分明闪烁着一股子怨毒之色,此人穿着大红的朝服,瞧补子,应当是个侯爷。柳乘风的眼眸不经意扫视了他几眼,轻轻捏了捏身边的张延龄,听声道:“那人是谁?”
柳乘风是新贵,可以说还未融入京师贵族的圈子,所以对许多人并不知晓,张延龄不敢怠慢,瞧了那人一眼,才低声道:“郑州侯房信,怎么,柳公爷认得他?”
柳乘风这才想起,自个儿清扫赌坊时,好像确实是清扫过一个什么郑州侯的赌坊。这郑州侯据说家大业大,在京师里有颇多的产业,那赌坊只是郑州侯的一点儿小生意。
话虽如此,柳乘风扫了人家的赌坊,对郑州侯来说,已经不是损失点钱财的问题了,最重要的还是面子问题,郑州侯是二等侯,地位显赫,尤其是在土木堡之役之后,不少的一等、二等爵爷们都在战争中陨落,甚至有不少人家,因为男丁都随大军出征,甚至到了无人袭爵的地步,从那时起,朝廷对这些老功臣们格外的看重,可以说,便是当今皇上要扫掉郑州侯的赌坊,只怕也要思虑一下。
现在一个锦衣卫佥事,说拿郑州侯的赌坊开刀就开刀,这事儿在京师上层圈子里已经成了大家的笑柄,郑州侯房信自然心里很是不爽。
不过那又如何,柳乘风可不怕这什么郑州侯,他的那赌坊藏污纳垢,查抄之后,赌坊的人也一并抓了,拷打之下,也招供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这郑州侯要是敢拿这个来做文章,柳乘风一点儿也不介意把他办了。
众人正说着话,朱佑樘便从坤宁宫那边来了,他跨槛进来,众人停止了议论,纷纷肃然行礼。
朱佑樘面带微笑,压了压手,道:“这都怎么了,好好的一个寿宴,倒像是朝会一样,坤宁宫是如此,到了这里也是如此,大家都不要多礼,起来说话吧。”
众人才纷纷起来,朱佑樘随意挑了位置坐,又压压手,道:“来,都坐下说话,诸位呢,都是与大明休戚与共之人,都是自家人,不要这么生疏。”
他的目光落在张延龄身上,不禁道:“听说鹤龄现在还在九江府是不是?今个儿来不了,倒是给皇后递了书信来,难得他有心。他在九江也是苦,这一次回来,算他大功一件。”
张鹤龄去九江是亲自督促修筑驰道事宜的,这条道路倒不是为了商路考虑,而是为了朝廷将来与宁王翻脸时做好未雨绸缪的打算。
九江位于南昌上游,紧邻鄱阳湖,当年朱元璋和陈友谅为了争夺霸权,就曾在这里进行过大战,而现在,却成了牵制宁王的重要堡垒,朱佑樘几次分析,都认为一旦宁王造反,九江必定成为最激烈的战场。
因此,张鹤龄奉命前去主持修筑驰道,同时也在九江暗中做好囤积军备,以防万一。
朱佑樘之所以说这句话,却也算是对自个儿的两个小舅子有了改观,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家伙也算是学好了,再不像从前那样胡闹,至少还能为宫里分分忧。
不过他的话,在英国公、魏国公等人听来,却显得有些不悦,觉得自己似乎受了笼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