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殷十娘与庆崇一同坐上了回秧越主城的马车。
见殷十娘不舍的望着栖云山,庆崇安慰道:“唤云虽说好养,但猛地换个地方,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料的情况。”
“再者,车途三日,难免不会出差错。”
“十娘只是沿途护送唤云,并在王宫中小住数月,又不是不回来了,为何还如此伤怀?”
殷十娘虽说是乡野女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但她不仅有一副好容颜,更是有一颗通透的七窍玲珑心。
“阿爹亲手培育出唤云,在培育过程中更是与唤云一同睡在黄土之上。”
“唤云虽说好养,但在培育过程中却是不可出半点纰漏。”
“这也就是这么多年,唤云才种植出寥寥几株的原因。”
“比起十娘来说,阿爹更适合做这所谓的护送人,亦是更适合做王宫之中的育花之人。”
“王为何要选择十娘,十娘心中也有了定数。”
殷十娘苦笑一声,略有无力的看向庆崇……
“十娘……”
“还能回来吗?”
庆崇没想到殷十娘会把自己那些隐晦的想法都说出来,见她如此伤感,庆崇心中说不出的异样滋味。
“世间女人无一不想成为王的女人,为何十娘不想?”
“若是寡人说第一眼见十娘便倾心,十娘是否会相信?”
庆崇目光灼灼的看着殷十娘,但殷十娘并未与小女子一般娇羞,而是不卑不亢的看向庆崇。
“王愿千里迢迢为王后寻唤云,想必是与王后感情极佳。”
“十娘不愿与人共享郎君,十娘不求荣华富贵穿金戴银,只求与一人终老白头,即使食不果腹居于烂窑,十娘都甘之如饴。”
“但十娘要的,王给不了。”
“十娘愿意跟随王离开,是因为不想家人受牵连,但绝不是想成为王的女人,被困在那金砖玉墙的王宫之中。”
庆崇与殷十娘四目相对,在她那如清泉般的双眼中,庆崇清楚的看到了倔强与决绝。
殷十娘依然是那身打着补丁的粗布长裙,但在庆崇眼中,却胜过万万千千的娘子。
“若是寡人说……寡人与崔后并无感情,十娘可愿相信?”
庆崇苦涩的看着殷十娘,眸色微暗,说起了那些王室秘辛……
当年,庆崇年仅十岁便登上了王位,成为秧越之王。
在他十三岁那年,兵马元帅崔羿为了稳固自己本就如日中天的地位,联合大臣举荐崔氏为后。
庆崇当时羽翼未满,无法独立掌控朝政,只能被以崔羿为首的文臣武将推着做决定。
崔氏册封典礼之后,手握兵权的崔羿也给予了庆崇回报。
他所向披靡无人能挡,王宫之内屡屡传来捷报。
这让当时还是少年秧越王的庆崇,对他更加忌惮和依赖。
为了稳固崔羿,庆崇在王宫中对崔氏宠爱有加。
简直恨不得将全天下所有珍贵的东西都赐于她。
崔羿对此满意至极,也在前线战斗更为卖力。
然而,随着庆崇年龄的增长,崔羿越发独大。
不论是哪个君王,都不愿臣子功高盖主,尤其还是崔羿此等手握兵权之人。
庆崇不愿再放任崔羿的狼子野心,试图摆脱对他的依赖。
他与忠臣设计收回崔羿的兵权,并亲自率领大军御驾亲征。
原本动荡的秧越逐渐恢复正常,崔羿失权、臣子归心、百姓高呼万岁。
几次胜仗后,崔羿的光芒也被君王掩盖,庆崇也因此成为众人心中无可挑剔的明君。
崔羿心有不甘,但庆崇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少年。
他暗示言官上奏,称崔后多年无所出,主张废黜。
庆崇并未立刻回应,却在事后告诉崔羿,只要他安分守己,他依然是秧越尊贵的国丈,崔氏也依然是王后,即使她一辈子无所出,也能稳坐后位。
事已至此,崔羿也见识了庆崇的手段,即使满腹怨恨也无话可说。
庆崇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对崔后更加宠爱,两人倒也落了个伉俪情深的佳话……
“此次前来栖云山,寡人只为逢场作戏,若是你觉得寡人薄情寡义,亦或是觉得寡人不会真心对你好。”
“那现在寡人便让马车停下。”
“十娘觉得,可好?”
庆崇话语间极为尊重殷十娘,而他这秧越王经历的种种委屈与辛酸,也让殷十娘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