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张鹤龄能不能撑住角色了。
朱佑樘觉着,现在尚不是他说话之时,于是,他保持了沉默,只是眼神锐利异常,似乎被怒火冲了理智,不知发问一般。
“还楞着干嘛,快救下吴御史!”
刘健看陛下似乎被惊的楞住了,他沉声向殿内的侍卫和内侍呵斥道。
张懋嘴角不由微微的翘起,似乎有些戏谑。
御阶之上,随侍在朱佑樘身边的内侍陈准亦是嘴角轻撇,他甚至眼神锐利的扫过了那些似乎蠢蠢欲动的侍卫、内侍。
一圈扫下之后,他暗自满意点头,前番一番清理,这乾清宫,他的地盘上,总算没多少太聪明的人了。
“荒唐,荒唐!”
刘健怒喝着。
李东阳面色微苦,暗自摇了摇头,走到张鹤龄身边。
“宾之,不可”
谢迁赶忙拦住李东阳,他算是看出来了,张鹤龄确实不是马顺,用肆无忌惮都无法形容。他可不敢让李东阳上去试试张鹤龄是不是敢对内阁阁臣动手。若是真有,那阁老的体面可是丧尽了。
“无事!”
李东阳摇摇头,依然向着张鹤龄走去。
若说满朝对张鹤龄了解的人,他敢说绝对排在前列,那一日的谈话,他觉得,张鹤龄说的绝大多数都是真的。
或许张鹤龄没有理想和信仰,但是,绝对是有信念和坚持的人。或许用一个字可以形容,那便是真。
这是一个把真看的很重的人,这样的人会肆无忌惮,但不会肆意妄为,只是,他这个肆无忌惮让人很难接受罢了。
李东阳走到了张鹤龄身边,淡淡道:“寿宁伯,且放开吴御史吧,即便有罪,现如今在乾清宫内廷之中,他也无法逃脱,有事说事,有理说理,切莫肆意了!”
“李阁老,下官怎会……有罪,下官弹劾张鹤龄,张鹤龄肆意报复,无法无天啊……”
“都住口吧,御前不是全武行,太有失朝廷、官员体统了!”
“李阁老,您这话实在!”
张鹤龄笑了笑,微微颔首,接着松开了吴尚,缓缓站起身来,见脱离他掌控的吴尚刚一起身便还待再动,他眼神锐利的刺了过去。
一时间,吴尚真被震住了,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张鹤龄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大明立国百余年,出过很多奇葩的御史。有君前擅奏,谏臣谏君以博名的,有泣血就书,抬着棺材谏奏,最终求仁得仁的。也有稀里糊涂,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
且更有,一面动口,并一面动手的。而偏偏,几个只钻营科举,连君子六艺都全然抛下的人,却能打死全副武装的亲军将领,不得不说,这是奇葩,更是讽刺。
是先帝、陛下,宽容了尔等,使得尔等都快忘了,何为朝堂,何为君臣,何为体制,何为体统。即便本伯一个粗鄙外戚尚且知道,何为礼,你们这些饱读诗书,可谈古论今的国之栋梁不懂?
再者,难道,你们动手之时便未曾想过,人是不是会还手,是不是会被反制,这一正对若是让天下生民知道,这朝堂的威仪何在?更可曾想过,这是君前,是不是大不敬?陛下的宽容被尔等当成了公理,此置朝廷威严,陛下的威严于何地?”
谢迁陡然一喝,斥道:“张鹤龄,君前失仪,放肆妄为,狂悖、大逆,藐视君王,你说的便是你自己!”
“无因便无果,本伯不想与你谢于乔这般的诡辩之人论理,本伯只想奉劝各位一声,君前,当保持礼节,无礼不成方圆,无规矩不成方圆。”
“本伯最后衷心一言,敬告各位,奏事言事,当有礼有节,切莫坏了朝堂的礼制,切莫伤了陛下的心。那些大汉将军、大内侍卫,本伯也奉告一声,你们站班朝堂,随侍陛下左右。当维护朝堂,维护陛下……”
刘健突然冷声喝道:“张鹤龄,口出无拦,陛下跟前,你何曾有资格来置喙这朝堂的规矩。”
“刘阁老,本伯不与争辩!”
张鹤龄摇摇头,颇为不屑道:“本伯只是奉劝,你们如何行事本伯无法决定,但只要本伯瞧见了,今日是制服,哪一日本伯脑子一热,便是拔刀了。”
“放肆”
刘健脸黑如锅底,你还真敢说呢,看表情,他甚至都不怀疑张鹤龄说假话。必须除去他,必须让这个嚣张的外戚消失朝堂。
对这个外戚的决断,他从未有过此时这般坚定。
稍一思忖,他转身准备向陛下秉奏。
只是,朱佑樘似乎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突然沉声喝道:“张鹤龄,吴尚,还有你们,闹够了吗?若是还想打一场,朕便离开,让你们打个够,伤了,朕让御医来瞧,死了,朕给他谥号敛葬。都是忠臣嘛,朕岂可寒了你们这些忠臣的心。”
“陛下,臣等有罪!”
“臣等有罪!”
呼啦啦,一群大臣,包括张鹤龄和殿内的侍卫、内侍,全跪了下来。
朱佑樘淡淡的瞥了下面的官员一眼,目光投向了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位内阁大学士。
往日的一些情景,他彻底想明白了。果然,他想的没错,朝堂内缺了些角色。
内阁还有那些大臣都知道,要参人,或是要达到何种意图,都会找些小官小职的人出来,他一个皇帝,竟然要和这些小官正对,最后却是大臣们给他转圜、收尾,这如何使得?
“都起来吧!”
深吸一口气,朱佑樘淡淡吩咐,待众人皆是起身,他直接宣布道:“此前的事,朕今日再给一次机会,不予追究。日后若有再犯类似之事,朕绝不姑息!”
“臣等遵旨,谢陛下!”
“陈准,记一下,此为最后一次。”
“奴婢遵旨!”
朱佑樘微微颔首,继续言道:“现如今,只说,张鹤龄,吴尚之事,既然事情因他二人而起,那便由你二人来说说,弹劾、参奏,朕和几位阁老、左都御史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