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人代不常,经本散失,兼防火难”,太宗皇帝斜着眼扫了下玄奘的奏折,觉得十分奇怪。希望妥善安置经像舍利,拟在慈恩寺正门外造石塔一座,连附图都画好了。真是好大的气魄啊,浮屠总高三十丈,高大巍峨,直冲天际,比太极宫还要高出许多。玄奘啊玄奘,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且不说其他,就你这高三十仗的佛塔,花费就甚巨啊,没有一万贯根本就建不起来。一万贯呐,够几千户百姓一年的耗费了。朕要是答应了你,户部尚书还不得找上门来拿朕是问呐,魏征不逼着自己收回成命才怪。
况且,朕也没兴趣让你的经书在大唐代代流传下去,能传下几卷就看你的本事了。朕没让你人头落地已经是天恩浩荡了,还敢来找朕要钱建塔?看来朕还是对你太过仁慈了啊!
没有恩旨,没有口谕,连个前来问询的人都没有,玄奘就在这样的等待中苦熬着,一直到太宗皇帝驾崩,他都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过有一点是好的,新登基的皇帝李治似乎遗忘了他这个僧人,往日里慈恩寺左右总有人晃来晃去,眼睛盯着大门,看似悠闲,可脚下沉稳的步子告诉玄奘,即使慈恩寺所有人一拥而上,估计也会被人家如砍瓜切菜一般全部打翻在地。
几年没有出慈恩寺的大门,玄奘伸展一下酸痛的身体,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柳树出神,几年闲庭信步,从最初来慈恩寺的不安,到现在的平淡如水,玄奘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如此宁静的过完一生,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饭食粗鄙,衣衫褴褛,但是心中难得的平静。
跟着自己来长安的徒弟辩机此刻已经成为一个小有成就的法师,虽然还未出师,但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高僧。
前段时间他跑过来兴冲冲的告诉自己,在长安城外的龙首源,他自己动手搭起了一座草庐,居然没有人来理会。听慈恩寺的和尚说,那里是无主之地,道路崎岖,岩石当道,除了荒草什么粮食都不能生长。
本以为皇帝的亲兵会粗鲁的踏马掀翻,可是几个大汉只是撇了一眼就继续喝酒,兴致缺缺。可能他们也觉得,这样一个只能容纳三个人的茅草屋实在不堪入眼吧。
这是一个好消息,说明陛下对自己的戒心和敌意似乎没有那么大了。果然时间能消磨一切东西,连强大如皇帝的意志都可以被消磨的不见踪影。
《大唐西域记》辩机写的很好,自己不过是闲暇之余和他闲聊,权做打发时间而已,也为了寻找自己的初心,让消沉的心智再次坚强。如果不是时不时的和辩机聊聊他的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西行过往,玄奘觉得自己要不了多久就会忘记,忘记当初的坚定眼神,忘记昨日的苦难,忘记佛祖的感召。
现在他很满意,也很知足,自己对佛法的理解辩机已经学去了九成,衣钵有了传人,玄奘无比的欣慰。
可是事与愿违,就在玄奘以为此生不会再起波澜的时候,小小的慈恩寺闯进来无数的玄甲之士,小小的土墙被夷为平地,院门被彻底砸烂,飞奔的骏马甚至还踩断了一名僧人的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