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礼?”,此时的张安国已经蓄起了短须,看起来要比以前老成一些,不过脸上的“嫩”相却丝毫也掩饰不住。
“哦,是学生冒昧了,学生乃是和大人同一年乡试中举的,不过此后大人接连在会试中金榜题名,可学生则名落孙山,连考了几年也没考上,最后只得作罢,蒙圣上鸿恩,勉强在这六安州担任判官一职”
“哦,原来是张大人”,李安国嘴上说着,心里却起了波澜。
看来这“李安国”不仅是进士,还是一名官员,还与眼前这位六安州判官都在南直隶进行过乡试,这一茬自己以前还没想过啊。
不过那个包裹里为何没有他的官身牌谍?
“张大人,这么晚到本官这里,不知……”
张文礼还一度担心这位上官有些不喜,看他这个样子明显是微服私访来着。
“不知上官驾到,还是客栈的人告知才得知李大人屈尊本州,无论如何也要前来拜见”,张文礼心里有些打鼓,这位李安国他只是听说过,是新近上任的督察院兵科左给事中,近来江淮大震,又特兼了凤阳的巡按御史,虽然官位品阶与他相同(判官、左右给事中都是从七品),不过给事中、巡按御史的权威却比判官大多了。
“我等以前认识吗?”,李安国想了想,这“李安国”的官位多半比眼前这位判官大,就打算以势压人。
“哦,以前乡试时,学生远远望见了学长,没敢近前相认”
这就好,张安国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估计眼前这人是前来攀“同年”的交情的,干脆再讹他一下。
“张大人,本官从庐州一路赶来,路上遇到贼匪,将我的仆从杀了,马匹也夺走了,幸亏本官自幼习练剑术、弓箭,侥幸逃过一命,我明日要到霍山办理急务,你这里可有多余的马匹?”
“有,有,下官府上便有骏马两匹,明天一早便让下人送来,不知要不要通知孔游击,让其派兵护送”
“孔游击?”,李安国心里一凛。
“哦,就是前舒城守将孔庭训之弟孔庭诫,前一段时间其兄陷于贼手,还是大人您力排众议让其戴罪立功,免于连坐,正是让其报恩的时候啊”
李安国一听头都大了,怎么这六安州都是这“李安国”认识的人?一个判官还好说,如果被那什么孔庭诫识破了自己,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了了。
想到这里,李安国便含含糊糊地说道:“不了,此去霍山,事关机密,还正与孔游击有关,你千万不能让其知晓本官在这里”,
“啊?”,张文礼一听心中大惊,难道李大人不久前压下孔庭诫一事是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
“大人此去霍山,可是为了招安一事?”
“不可说”,李安国故作威严状。
“是,大人,下官绝不吐露半字”
“此事万分绝密,不仅孔庭诫不能说,连知州、同知都不能说,你府上的人也不能说”
“是,大人”,张文礼应道,不过突然意识到本州根本就没有知州啊,连同知也还未到任,目前六安州的文官里面就数他最大,这些这位李大人应该清楚啊。
“大人,本州的知州、同知空悬已久……”
“嗯,本官自然知晓,这事办好了,同知一职不就在你的头上了嘛,现在国事艰难,万事都可大刀阔斧,不再拘泥于旧规,知州一职也不是没有可能地”
张文礼一听大喜过望,他一个举人,能做到同知就是烧高香了,如果能成为一州之主,那确实是破格提拔啊。
赶紧长揖到地,“多谢大人,大人之恩,学生铭感五内!”
张文礼别过后内心狂喜,下楼梯时还不小心摔了一下,李安国见了心中暗笑,看着张文礼远去的背影,张安国突然想到一事,便偷偷对李安国说了,李安国犹豫半晌还是同意了。
“张大人止步”
“大人还有何见教?”
“献贼可有重要人员羁押在此?”
张文礼一听,果然是为了招安一事,便道:“大的头目倒没有,不过小喽啰倒有不少”
“哦?本官就不瞒你了,此去霍山,正是为了招安一事,马军门也在霍山”
“啊?”
“我去牢里去看一下,先了解一些情况也是好的,也好知晓彼等想着何事才好与彼等头目商谈,否则抚而复叛就不好了,现在国事艰危,圣上日夜为此忧心不已,我等做臣僚的也得尽心竭力为圣上分忧啊”
……
等到了六安州的大牢,张文礼说:“大人,献贼余孽都在地下,你看……”
“张大人,招安一事是马军门、黄总兵与本官暗中筹划的,成功了还好说,如果事情败露,我等绝对逃不了干系,身死族灭都有可能,前总理熊文灿熊大人便是前车之鉴,此事你就不必参与了,我独自一人下去就行了”
张文礼听了点点头,眼中隐隐还有泪痕。
等牢头打开了地下牢房的大门,一阵恶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张安国对牢头说,“你等在上面等候,此事事关重大,本官自己处置就行了”
他拿着火把走进了牢房,牢房约莫有十几间,两边各有七八间。此时张安国已经做主了,他举着火把一个个照看过去,大多是老弱妇幼,一个个目光呆滞地或躺或坐看着这位突然进来的俊俏“生员”。
张安国跟着张献忠从陕西到山西,再到河南、湖广、南直隶,裹挟的人口不少,这些人一看就知道都是南直隶本地人,张安国想要解救也有心无力。
来到最后一间,只见那间牢房与别处不同,别处都是木制的栅栏,这一间却是铁制的,里面关着四个人,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
张安国将大帽的帽檐压低,仔细瞧了一下。
一瞧之下不禁大喜过望,这四人都是前营在攻打六安州时“失踪”的将士,有两人还是和张安国一样的“领头子”。
里面的四人中有三人在睡觉,有一人却还坐着。
“二喜”,张安国轻轻唤了一声。
王二喜,今年二十岁,前营的领头子之一,山西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以前是张安国最喜爱的手下,当时听说他不见了还很是难过了一阵子。
王二喜正在发呆呢,见有人进来了还以为是查房的也没理会,甫一听到“二喜”两字,心中大喜,正要喊出“二娃”两字,张安国赶紧止住他,招手让他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便回到上面去了。